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谜底 作者:无名de龙 简介: 南太平洋上的偏僻小岛上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失忆的他能否会一起过去,并且走向真正的未来呢?请大家连续关注,最终一定能揭开谜底! ==================   ☆、引子   埃文的办公室总是那么明亮,每次我到这儿来等她总要先绕着她的办公桌走一圈,看看桌上的那张镶着精美镜框的她和爱犬杜迪的照片,据说这只拉布拉多犬一直陪伴着埃文,但是最终癌症夺去了它的生命,为此,埃文一直没能缓过神来;再有,埃文的座椅,一看就非常舒服的那种,但我从来没尝试过,就像汽车一样,我始终没有碰过任何一辆车的方向盘。最后,我总是在办公室大门正对着的那扇宽宽大大的落地窗旁边由于拉开的窗帘形成的阴影里找到自己的位置。我站在那里,静静地,仿佛时间在这里已经停下了它匆忙的脚步。我设想着门外井然有序的工作环境,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对工作的热情和充满自信的神情,然而事实是,所有人都处于一种极具压力的工作状态中,那或许才是表面上平静的真正原因。    门在这时突然被推开了,以一种极为优雅的方式,一听就不是埃文的风格。果然,是她的贴身秘书康妮。这姑娘不仅年轻漂亮,而且精明能干,无论到哪儿都会是上司的好助手。很显然,她没看见我,但我却能从她略微泛红的脸蛋儿看出她精神不错,很有可能是埃文表扬了她,不过最有可能还是她男友终于向她求婚了,因为她白皙细长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非常显眼的钻石戒指。她把一叠资料放在埃文的办公桌上,显然因为兴奋没有看到我来时就已经放到桌上的体检报告。随后,她离开了,仍旧以那种优雅的方式。    埃文还没有来。我知道像她这种大人物迟到是很正常的。不过根据眼前的形势,她既然让康妮通知我一大早就到她办公室来,那肯定不会是什么聊天之类的小事。我猜想,她一定一夜未眠,凌晨又同高层开会(他们一向如此),然后顺路到她的私人旅馆——那是一个很僻静的地方,很少有人光临,之所以称它为旅馆是因为它的名字就叫恒石旅馆——歇歇脚,吃早饭,最后在来这儿的路上还不忘通过视频电话指导一下今天的工作。这就是埃文的生活,不仅仅是忙碌,更多的是压力,来自于诸多方面的压力。这让她看上去比我要年长许多,其实她才比我大三岁。当然,一个每天都要面对压力的人,特别是女人,和那些所谓的高层打交道的女人,这也是很正常的。我能想象她现在已经下了车,披上外套,手提着永远不离身的公文包,像每个女强人一样昂首阔步地走进办公楼,和蔼地与同事们打招呼,然后立刻恢复严肃的表情直奔办公室,在外面和康妮说上两句话,随后…哈!这才是女强人进办公室时推门的声音。埃文走了进来,并跟我打了招呼:    “早!托德!”    “早!埃文!”我从窗帘的阴影里向她微笑。    “听声音你恢复得还不错,医生怎么说?”埃文说着一下子坐进了她那舒适的大椅子里。    “报告就在你桌上。我现在随时可以归队。”我说。    “啊!很好。”她拿起我的体检报告,先是一笑,之后突然严肃下来,“不过,在你正式归队之前,我有件事要郑重地通知你。”    我知道这话是让我坐到她面前的一个提示,每次都如此。我从阴影里走出来,阳光透过落地窗直射进办公室,突然的大明大暗使我不得不眯起眼睛。    “我就知道。什么事?”我边坐下来边问道。    埃文停顿了一下,这是她要宣布正式的决定或命令时的一贯表现,说明此事将毫无商量的余地。我想我夸张地吞了一口口水,想让她知道我的紧张心情,但实际上我明白她接下来会和颜悦色的把事情说出来,而那还是命令,没有商量。埃文永远能做到这点。    “托德,”埃文把手放在桌上,“经过高层一致决定,你需要一个搭档,而且他一会儿就到。”    “埃文,我们说好的…”我皱起眉来,但还没等我把话说完,埃文打断了我。    “托德,我要是你,现在就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地等着搭档的到来。更何况,这人你认识。”埃文的眼神飘到了她和杜迪的照片上,很明显的心不在焉。    “认识?!”我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但其实头脑中迅速地掠过很多个名字。    埃文点点头,看了眼手表,道:    “他就快来了。”然后又看向我,“这是高层的决定,更是我的决定,托德。鉴于你擅自行动导致我损失了一名优秀的队员,不过因为你那时正处于受伤失忆的状态,还是应该从轻处理,现在就是处理的最终实施阶段。”    “我不需要搭档,埃文,不管他是谁。要么你们开除我也好,我正打算好好休息一阵子呢。”    埃文脸上掠过一丝不快,但很快平静下来。她站起身来,绕过办公桌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我说:    “想辞职?那被你拒之门外的四位心理治疗师我该怎么给人家交待?”    “我不需要心理治疗,埃文。我很好。”我转过脸冲着埃文说。    “这是例行程序,你就不能将就一下,哪怕是装?”虽然她背对着我,但我似乎从反光的玻璃中看到了她生气的样子,“只不过是一份心理治疗报告……”    一片沉寂。但随后被一声清脆的敲门声打破。是康妮。    “埃文,他来了。”然后埃文示意她请他进来。    他、他,他是谁?我认识的人?我的搭档?这个早晨我第一次感觉自己犯起糊涂来。这个“他”究竟是什么人?正在我蹙眉思考着这个令我不解的问题时,他被康妮引领着走了进来。屋内的光线格外充足,以至于我认为自己在看蓝光电影一般。那张熟悉的面孔又出现在我的面前,是他!?我万万没有想到的那个人!    “你好,托德!”他笑着说,伸出了右手,“我更愿意叫你加西亚。”    “伊文斯?!”我不可置信的站了起来,同他握手。那一瞬间一切仿佛回到了半年之前。      ☆、第一章 醒来   我以为自己来到了天堂,因为一束白光射进了我的眼睛。但,我很快意识到这是个可笑的错误,尽管我模糊的眼睛似乎看到了身后长着一对白色翅膀的天使。    “先生,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一个声音突然让我的各种感官好像从沉睡中一同觉醒。    我不停地眨着眼,想让它们看清楚周围的状况,至少是看清跟我说话的人。    “你能看见我吗,先生?”那个声音继续道。    我努力地想要点头,可,我才发觉自己处于一种很别扭的姿势。伴随着我听到的“滴、滴……”的声音我才明白,那是生命维持系统在提示着我还有心跳。我的脖子大概是戴着护颈,全身似乎也都不能动,鼻子里还插着令人难受的管子……这不是天堂,而是地狱。可那个声音让我相信自己确实还活着,并不在天堂,也不在地狱,而是在医院的病房里躺在病床上,跟我说话的正是医生。    我隐约听到医生说,三个星期前,我被两个渔民在海边发现,送来时全身有很多处骨折、挫伤、外伤,但并无大碍。可最要命的是头部的撞击,可能会造成中度脑震荡,如果恶化,会永久性失去记忆……总之是这类的,威胁性的、警告性的语言。不过话说回来,我的头确实很疼,起码刚才我试图抬起它来的时候,那种感觉就好像被海浪裹挟着猛地砸到岩石上。现在,我感觉有些天旋地转,病房大概已经变成了天堂和地狱的结合体,搅得脑子乱七八糟。医生的话越来越远,声音越来越小,我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他所说的被渔民发现之前的那个时候,那时大概就是这样吧?麻木已经代替了疼痛,眩晕越过清醒得意的占了上风。    再次醒来时,已是又一个星期之后。我已经完全清醒,眼睛也不再模糊。听力好像也出奇的好。而且更大的进步在于,我能够开口说话了。哦,不要笑。这在一个受了重伤,经过治疗基本康复后的人来说绝对是件可喜可贺的大事。虽然我的嗓音有些沙哑,而且感觉舌头还稍微有些短,但我为自己能够在大病初愈后首次发表自己的“意见”而感到十分高兴。    “伊文斯·戈约尔医生。”我的第一句话是这么说的。    我看到医生很惊奇,但随后我想他明白了,一星期前在他用可恶的白光手电照过我的两只眼睛之后介绍他自己时,我潜意识中的愤怒使我一下子就记住了他的名字。我看到他冲我微笑了一下,说:    “很高兴您能记住我的名字。”说着,他摆弄了一下写着他名字的胸牌给我看。    我也尝试着微笑,可脸上的肌肉仍有些微痛感,使得我不得不赶紧收了回来。    “我不得不说,您恢复得非常快,也…非常好。”他看着手上的报告,认真的比对着各项指标,之后又看向我,“你能试着告诉我你家人的联系方式吗?我想他们现在一定非常担心。”    这句话让我顿时收回了刚刚想要说的话。其实我正想说,我被发现后送来医院时身上一定已经没有任何可以证明我身份的东西了,而我现在完全记不得到底发生了什么,甚至连自己叫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这话或许会让医生感觉自己为病人诊断的非常准确,但,这也同时证明了目前所有人可能都会对此事无能为力的状态。    “那里是你被送来时身上穿的衣服,”场面有些尴尬,医生继续说,“呃,不过现在是穿不了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穿我的,咱们两个的体型好像差不多,哦,它们在那儿。”顺着他的指引我看到了靠窗边的一张刷白漆的木头桌子上放着的一叠干净的衣服和一双鞋子。    经他这么一说,我才开始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位把我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医生。他身材匀称,年轻的脸上一双大大的眼睛如果不是因为有显得比较阳刚的短发衬托的话很有可能会被人误以为是个女孩子;他的手很白、很细,恐怕除了拿手术刀之外很少干重活;他的腿和上半身的比例刚刚好,整体看上去很健康,很阳光,但要是不穿着这身医生的行头我肯定认为他是个历史系的大学生。可他说的我和他的体型差不多这话使我热切的想看一看自己的样子,失去记忆的痛苦暂时可以搁置起来,而不能再像原来一样了解自己会是更加令人恐惧的。    医生似乎是看出了我的想法,他让护士小姐拿来一面镜子,说着本来不应该让我提早看见自己的样子,因为身体还没有恢复完全,但还是把镜子轻轻地递到了我面前。    看着镜中的这个人我感到非常陌生,但他起码填补了我脑中一小部分的空白。我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这个人就是我,由于身体仍没有痊愈而脸色苍白,但这张同医生一样年轻的面庞让我对找回记忆又充满了信心。我想站起来看,可是被医生制止了。    “你会看到全身的,不过不是现在。贝蒂。”他叫护士拿上镜子并示意她离开,然后转向我,“你现在只要好好休息,观察两天之后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至于与你家人如何联系,如果你实在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以免使病情加重,再转成脑震荡后遗症就麻烦了。哦,对了。顺便说一句,”他临走之前回过头来说,“你手腕上的纹身不错。”    由于医院统一为病人准备的衣服对我来说有些大,所以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手腕上还有医生说的什么纹身。但听到他这么说,我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好奇,我抬起手腕,端详着纹在上面的一圈很美但又很让人不解的图案:一串数字、一只奇怪的飞鸟和一些看上去非常妖娆艳丽的花朵。它们相互交织着,似乎没了其中哪一样都会使整个图案黯然失色。    这时,护士贝蒂推门进来打断了我欣赏这纹身的“雅兴”。我只得暂且放弃,然后和她交谈起来。两天之后,如伊文斯医生所说,我转入了普通病房。在这期间,我了解到一些事实:我现在身处南太平洋的一个小岛上,这个岛因为面积不大,居民不多,发现时间也比较晚,所以在世界地图上并未被标明。此岛取名为初岛,不仅仅因为它的美,更因为这个岛上被人类活动影响的较少,到现在仍旧基本保持着原始、自然的状态。我所在的医院是这座小岛上唯一的一家医院,伊文斯医生是四年前志愿到这里来工作的,而护士们全部都来自当地。由于和南太平洋上的其他岛屿相距较远,初岛的信息非常闭塞,交通也极为不便。像我这样不明身份的人来到这里根本无从考证,所以这个岛也是蕴藏着危险的地方。但是,无论我是因为什么原因来到这里的,我都受到了好心人的照料,没有他们我想我失去的就不仅是记忆了。    两天后的一个傍晚,我穿上了伊文斯医生给我的衬衫和牛仔裤,还有一双很合脚的鞋子,来到了护士贝蒂所说的病房窗子对着的那片空地上。我走出去不远然后回头看了看自己所在病房的窗子才发现,这么些日子我都与如此之美的景色距离那么近,要是不好好看看岂不可惜。这是个开放式的医院,没有围墙或是栅栏封闭着,所以才显得那么贴近自然。我现在就站在这片空地上,不远处飘来了阵阵花香,我想那一定是医院正门(护士贝蒂跟我说过)的花坛里正在怒放的鲜花要为这海岛的傍晚增添一丝美妙的气息。我继续向前走,海浪的声音仿佛离我越来越近,就像贝蒂说的,医院建在了海边,当有人病故或是因为年迈走完了其一生的时候,它会为他们举行简单的海葬仪式。    我终于走到了海边。虽然这里距离海面还有一定高度,但并不影响欣赏美景的心情。夕阳的余晖静静的洒在海面上,随着层层海浪一起一伏,海风带着海水的咸味吹向岸边,轻抚过我的脸、我的身体,我能感觉到一丝平静与温和正在胸中涌起。这一刻,我闭上双眼,似乎像是又一次获得了新生,经过了死亡和地狱的洗礼,还能再次重返人间看到这无比美妙的大海,虽然我现在仍不能确定以前的我是否也像现在一样如此近距离的站在海边。    “看来这身衣服你穿着真的很合身。”伊文斯医生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    我回过头,看到他正向我走来。    “我在病房里找不到你,贝蒂跟我说你可能在这儿。怎么样?透透空气感觉好多了吧?”他说着站到了我的旁边。    “你是来通知我出院的吗?那可太好了。天天闷在病房里实在不是什么好事。”我继续看着大海说道。    他微笑了一下,也看着海说:    “算你猜对啦,你明天就可以出院。不过…”他看向我,我用余光看到他的眼中充满了担忧,他继续说,“你接下来的生活可是个问题。”他还未将视线移开,似乎是等着和我的眼神交汇一般。    我扭过头看着他,有一瞬间我仿佛觉得这个人那么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最终我还是再次面向了大海,笑着说:    “不用担心,我会想起一切的,而且是尽快。”    “尽快?”医生的口气里明显带有对病人的过分自信而产生的蔑视,“脑震荡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如果不精心治疗一定会留下后遗症。你能忍受永远也想不起曾经的事吗?你能不理过去就开始新的生活吗?”    “我想我现在就得尽快开始新生活了,不是吗?”我依旧平静地说,但感觉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    一时间,我们之间的空气凝成了一团,有种窒息的感觉,也可以说场面很尴尬。病人和医生吵架,也许以前我也有过类似的经历,那或许就是我为什么觉得伊文斯那么眼熟的原因吧。最后还是他打破了“僵局”。    “好吧,听我说。”他举起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然后又变回了那个和善的医生模样道,“岛上唯一的一家旅馆,它的老板叫杰瑞,是个非常热心而且善良的人,我们都管他叫杰瑞老爹。”伊文斯笑了笑,继续说,“他的儿子几个月前去了国外念书,现在只剩下他的女儿和女婿在帮忙。我已经跟他说了你的事,他一口就答应了下来。明天这个时候我在医院门口等你,咱们一起过去,好吗?”    “好吧。”我迟疑了一下,回答道。    “对了,还有一件事。”伊文斯忽然想起了什么,说,“你总得先起个名字不是吗?我们也方便称呼你啊。嗯…”最后这几个词他说的很慢,像是在考虑应该给我起个什么样的名字。    “叫加西亚可以吗?”伊文斯说出这个名字时眼睛睁得大大的。    “好啊,这个名字不错。”我回了他一个微笑,其实我对这个名字没什么感觉。    他也笑了,说:    “那好,就这样了,加西亚。明天见吧。”他转身准备离开。    “这个名字不是你随口说的对吗?”我对着他的背影说。    虽然海水起伏的声音在我说话时稍大了些,但他好像还是听到了。他转过身,走了两步又回到了我的面前,先是低下头,然后用一种小孩子犯错之后才会有的羞愧的表情看着我,说:    “其实,”他顿了顿,“叫你这个名字我是有私心的。啊…”说这些话对他来讲好像很吃力,“加西亚,他是我哥哥。我觉得你跟他很像,所以…加西亚很强壮,但他得了癌症,就在我考上高中的那年。”他说完如释重负般的松了口气,“不过最终他还是没能逃过死神的魔掌。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要从事医疗事业的原因所在。”    “哦,对不起…”我想在头脑中找到一些安慰的话语,可,那就好像与我过去的记忆一同消失了一样。    “都过去了。而且,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啊。”伊文斯看着我说,“你和加西亚的确很像,不知道哪里像,但就是有种很熟悉的感觉。也许你的名字比这要好听得多,而我却自私的把哥哥的名字给了你…”我看到他的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东西,或许是眼泪,或许是一种和我一样突然间看到了自己所熟悉的人才流露出的惊喜和感动。    “这个名字真的很好,在我想起自己的名字之前就用它就可以。”此时我才发觉这个名字对伊文斯的意义,因为说完这话时我分明感觉到他的肩膀比刚才想起令他痛苦的往事时要放松许多,而且笑容也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    “那明天见,加西亚。欢迎来到初岛!”他好像一个受到了老师或者家长表扬的孩子,兴奋地踏着步子走了回去。   而我,继续看着那无边无际的大海,觉得自己刚刚就像个医生,用了很普通的手段并且是在短时间内就治愈了一个常年被顽疾所折磨的患者。我的心情此刻就如这海水一般,舒缓平静了许多。我又想起了伊文斯离开前跟我说的“欢迎来到初岛”这句话,以前的我也许是个忙碌不堪的人,这次真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能够到这样一个地方来放松身心,就是找不回过去的记忆恐怕也是值得的,因为从现在起我可以开始新的生活,创造新的记忆,就在这初岛之上。      ☆、第二章 新生活的开始   转天傍晚时分,我带上自己被送到医院时穿的那身衣服来到了医院门口,伊文斯果然已经等在那里。   我们没说什么就一起迈着大步朝那家名为“永远的菲娜丽奥”的旅馆走去。   那是一座装修很别致的房子,从远处看去就像刚刚步入婚姻殿堂的年轻人居住的玫瑰庄园,可走到近处才发现,它有着不同的韵味,就好像陈年的老酒一般,回味无穷。我跟在伊文斯后面走了进去。但他突然停下的脚步差点让我撞到他。我刚想问发生了什么,但眼前的场景令我立即陷入一阵迷茫。   旅馆里面的装潢很简朴,看过了它的外表突然进到这里你会以为自己刹那间就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一层既是迎宾大堂,又兼用作餐厅。二层以上就不用说了,自然是客房。人们好像总是喜欢住在高高的地方,可他们没有想到,亲近自然才是真正能够愉悦身心,舒缓压力的。好吧,容我想其他事情的时间好像少得可怜,因为目前的状况有点儿不对头。餐厅里坐满了人,而且在我们进来时统统看向我们,特别是看向我。我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些人一定是听闻我这个搅扰他们平静的小岛生活的不速之客今天这个时候会来到这里,才一股脑的涌进来,就是为了看一看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一只爬上海滩的怪物,疑惑中透着几分警惕。   伊文斯好像也被这“阵势”给弄懵了。不过这尴尬局面并没有持续到3秒钟,一个人说着话从餐厅的另一侧走了出来。   “你们可来了,让我们大家好等啊。”   看来他们对我还是十分感兴趣的,我这么想着,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留着络腮胡子、面露善意的中年人朝我跟伊文斯走来,他也许就是这旅馆的老板“杰瑞老爹”吧。随后他和伊文斯的对话果然印证了我的猜想。   “你好吗,我的孩子?”   “好久没看到这样的场面了,杰瑞。”他们来了个礼节性的拥抱。我想下面的话题一定是该转向我了。   “这是杰瑞,这是加西亚。”伊文斯给我们介绍着彼此。   “你好。”我示意性地点了点头,看到了杰瑞和蔼的眼神。   “哦,你就是那个可怜的孩子…”他也给了我一个拥抱,不过这次的可能比刚才给伊文斯的要用力得多,我分明感到了胸口被挤压得快要窒息的地步。还好,杰瑞及时的松开了手臂。   我勉强装出笑容。接下来就是枯燥乏味而且没有间歇的互相介绍。毕竟那里还坐着一大堆来看“怪物”的岛民呢。   拉斐尔一家,搬来初岛之前是做建筑工程的,现在做一些为岛上的居民修筑房屋之类的事;格兰小姐,小学教师;帕斯特先生,大提琴演奏家,岛上要过什么重要节日的时候可少不了他;林,从最近的岛屿迁来的,他说他什么都做过,当然除了犯罪……啊,怎么看这些人都挺奇怪的。这时候,杰瑞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走了过来,他介绍道:   “这是我的女儿贝斯,女婿兰德森。这是加西亚。”点头示意的时候我感到自己的脖子都快僵了。   好在医生及时替我解围。   “加西亚刚刚出院,今天这种情况他可能吃不消。”   “哦,是啊。快坐下来歇会儿吧,我的孩子。”杰瑞把我让到了一张桌子前的椅子上,然后又示意伊文斯坐在我旁边,“今天是挺突然的,但大家确实很担心你。这样吧,光顾着说话了,兰德森。”他把他的女婿叫了过来,“给大家上酒吧,今天咱们喝个痛快。”   兰德森点了点头离开了,贝斯跟在他后面。   “小伙子,看你身体还是蛮结实的,喝酒应该没问题吧?”杰瑞看看我又看看伊文斯问道。   还没等我回答,伊文斯先开口了。但他是看着我说的:   “杰瑞酿酒的技术非常棒,而且喝了也不会醉。你可以试试。”   “没问题吗?”   伊文斯笑着摇了摇头。   我看到坐在另一边的人们用非常期待的目光看着我,似乎待会儿我要是不把一大杯酒喝下肚就会被他们当下酒菜吃掉。想到这儿,我突然感到不寒而栗。   这时,兰德森和贝斯一人端着满满一托盘的酒缓缓朝我们走来。   当酒摆到我面前时,杰瑞露出了兴奋的神色,能看得出,他非常欣赏自己酿酒的技艺,而更加期待喝这酒的人能够呈现一副特别享受的表情。而我,恰恰相反。看了看伊文斯又看了看周围的人,试图躲避着杰瑞的目光。但,酒还是要喝的,就眼前这个局面来说,是必须要喝的。于是我一口气把杯子里的酒都喝了下去,但,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也包括我自己。那一杯酒被我原封不动的全部吐了出来,因为在液体沾到我舌头的时候,我的嗓子分明感到了一种排斥,好像喝进口中的是毒药一般。我看到伊文斯一时间被吓坏了,他可能以为我是什么什么并发症发作了,可医生就是医生,职业的敏感让他很快反应过来。他拿出随身装着的手绢赶紧为我擦拭。而坐在一旁的杰瑞好像大失所望,他也站了起来,表面上说着一些特别关心人的话。待我平静下来,贝斯和兰德森还在收拾着被我弄脏的桌面,我说了几句感到很抱歉之类的话。伊文斯此时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喊着我的名字无比兴奋地说:   “加西亚!有答案了!你不能喝酒!你知道吗?这说明了……”他故意把后半句话留给我说。   我觉得自己一下子像找到了丢失已久的宝物一样,“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以前不会喝酒,是啊!我不能喝酒。这太奇妙了!”   “我们的身体骗不了我们,所以说咱们起码找到了一条线索。”   “嗯,太好了!”我和伊文斯就像两个发现了地球上从没被发现的东西比如外星生物一般,都兴奋得出奇。   “既然这样,要不再试试这个?”杰瑞老爹肯定是从刚才我没有好好享受他的酒的失望中已然脱离出来,他笑着拿起一根香烟道。   我看看伊文斯,他点着头,我觉得自己那时大概已经产生了脑震荡后遗症的症状,而伊文斯他也不怎么清楚,所以,那一晚变成了找回过去的我的“试验会”,我自然就是“试验品”,但我并不反感,我想知道过去的我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哦,别想歪了,这只是简单的了解一个失忆之人的胃能够或不能接受什么的一种生理试验,不过伊文斯显然在他的职业生涯中很少能赶上这种机会,难怪在临走的时候那种眼神让人不禁觉得我是陪伴他很久的宠物如今因为某种原因要送给别人抚养……真是语无伦次了,但我相信这对我找回失去的记忆还是有一定帮助的。   杰瑞让我和他们一起住在旅馆后面的一栋小房子里,他问我对房间有什么要求,我只是说我想要个晚上可以听到大海的声音的屋子就好,于是我被安排住到了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   深夜,我才发觉这是我醒来后第一次失眠。我不得不坐起来,走到窗边,听大海的声音。似乎那也不能使我平静,我的胸中有一种强烈的欲望,那或许来自于潜意识中曾经的我的呐喊。我拿着从医院出来时顺便带上的已经破烂不堪的衣服来到穿衣镜前,话说这间陈设简单,但别有风味的屋子在细节上倒是做得很好,大概是出自杰瑞老爹之手吧。   镜中的人越看越陌生,我拿着衣服在身体前面比划着,想看看究竟我来到这里之前在做什么。但,我除了看到一个西装笔挺要去参加宴会的人之外就没有别的什么了。我要参加一个宴会吗?跟谁?还是就我自己?什么宴会?宴会上都会有谁来?我能想象自己在一个装潢奢华的高级宴会厅里,拿着一杯果汁慢悠悠地跟过往的人们打着招呼,但他们我又好像一个都不认识……该死!我的头又开始痛了,感觉很不好,于是我选择暂时放弃,我要上床休息一下。不过这一睡就到了转天早上。   杰瑞遵从了伊文斯的建议,不让我干重体力活,因为三天之后还要去医院进行复诊,如果没问题那么干什么都无所谓,但如果有,那就另当别论了。于是我就到了餐厅去给贝斯帮忙。   贝斯性格内向,不怎么爱说话,但是一看见我就会腼腆的笑。虽然这显得不太自然,不过总比整天对着一张苦瓜脸要好很多。她说她肯定比我年龄大,因为自己的脸上都有皱纹了。我则很庆幸身边的人都比我年长,因为那样的话相对来说我就可以有更多的依赖。也许我以前就很爱依赖别人,但那再怎么说都不能成为我逃避现实的理由。   三天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我总怀疑在岛上的生活是不是每天并不以24小时为准。贝斯说这是因为一个人的心情特别好才会产生这种幻觉。啊!我想她也许是对的。像我这样想不起过去的事情甚至连自己名字都不记得的人,漂流到了一座并不被外人所熟知的小岛上,无忧无虑的开始过起了新生活,就算有一天我会想起所有的事,但起码在这之前的一段时间里,我就像一个刚开始接触一切新鲜事物的孩子,无论碰到什么都会用微笑和好奇去面对,我的心情一定不会跌到谷底,那么,每一天当然过得就很快。以至于到了该去医院复诊的这天我竟然迟到了。      ☆、第三章 线索   “这几天过得还好吧?”在确认完我的复诊结果为正常之后,伊文斯笑着问我道。   “嗯,不错。”我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他好像看出了这一点,问我怎么了。   “你得帮我个忙,伊文斯。”我认真地对他说。   “你说吧,什么忙?”他也用一脸紧张的表情回应着我。   我顿了顿说:   “我想拜访一下在海边发现我并把我送来医院的那两个渔民。”   伊文斯还在仔细的听着,他以为我还要说下文,可我就只说了这一句话。他先是皱了皱眉,然后笑了一下说: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他身体向后,把背靠在了椅子上继续说,“我没跟你说过那两个渔民是一对亲兄弟,他们都姓斯特麦尔斯吗?嗯,明天傍晚我可以在旅馆门口等你然后咱们一起去。”   “不。”我急忙说道。   伊文斯一惊。   “不,伊文斯,我想一个人去。”   “那…好吧,”他有点儿犹豫,“他们一般都住在船上,船就停靠在初岛的唯一一个码头,你应该知道在哪儿。那里的船不多,要找到他们两兄弟的船就更容易了。红色的船身,船头上写着‘星之彩虹’,那就是了。祝你好运。”   “谢谢你。”我微笑了一下起身离开。   傍晚时分,我提前吃过晚饭就离开了旅馆来到码头。此时的大海被一团迷蒙的夜色包裹着,有一种说不出的动人的美。就像伊文斯所说的,那艘船非常好找,因为那红色的船身十分显眼,特别是在这清澈的海水映衬下。   斯特麦尔斯,这姓可够长的,不知道他们又都叫什么呢?或许也是很长的名字吧。能拥有一艘自己的船,然后靠打鱼为生,过着悠哉游哉的生活,那是多么惬意的事啊。可能他们不会这么想,但对于我来说,如果要开始新生活,真的抛弃过去的一切,我宁愿做一个渔民。   登上那艘“星之彩虹”号,我看到船舱里有亮光,于是敲了门。   来应门的是一个个子不高但肌肉结实的男子,皮肤黝黑。我似乎对刚才的想法有点儿动摇了。   “你找谁?”他一说话便喷出一股酒气。   “请问你…”我拉长了声调,伸着脖子往里面看去,确认那坐着的是他兄弟之后接着说,“…们几星期前是不是在海边发现过一个受伤的人?”   他从上到下打量着我,然后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声音扭头把他的兄弟叫了来,说:   “卡尔,这就是咱们发现的那个人。”他又看向我,拍拍我的肩膀,笑着说:“都快认不出来了,是不是?”他问着站到他旁边的兄弟。   “真的是你?”刚站到这里的人又对我打量了一番,“快进来吧,你这家伙可真是幸运啊!”看来他是哥哥,被叫做卡尔的是弟弟,他们把我让进了有些局促的船舱。   凑合着坐了下来,两兄弟便热情地招呼我,问我要不要来点儿酒什么的,很显然他们没有参加前两天在杰瑞那儿的那次“试验会”。我婉言谢绝了,之后开门见山的问关于我被发现时的事情。   从兄弟俩的回忆中得知,我被发现的那个地方叫恶魔湾,就算是风平浪静的好天气那里也会风大浪急,甚至会出现漩涡。当时他们都以为我已经死了,因为是脸朝下呈趴着的姿势,但当他们把我整个人翻过来之后才发觉有一息尚存,于是凭借着他们以前是海岸救生员的职业经验,将我进行了简单的处理,随后立即送到医院。兄弟俩都说我命大,要谢呢,就谢那给予了我第二次生命的大海吧。听到这儿,我的头不觉疼了一下,我明白,得抓紧时间把自己想说的都说了,因为头痛要是发作起来先不说样子会有多糗,如果让伊文斯知道的话就不好了,毕竟去复查的时候我没有和他说明有一些词语会让我的头很难受。   “我想,请你们带我去那里。”   斯特麦尔斯兄弟听到这话时的表情可以说是相当震惊,他们以为一个差点儿就在那里送命的家伙怎么会在侥幸逃过一劫之后还想去看看那么可怕的地方,这也让他们十分不解。   “你确定吗?”弟弟卡尔疑惑的看着我问道。   “当然确定。”我肯定的说。   “那好吧。”哥哥特洛伊爽快的说,“但是今天不行,明天一早你可以来这里找我们,咱们一起去。”   “那太好了,谢谢你们。”听到他们答应了我的请求,我从心底里高兴,但头越发的疼了。   “你坐在这里已经说了无数个‘谢谢’了,实在是客气……”没等特洛伊说完,我站起身准备离开,因为头疼搅乱了我的心绪,显得有些烦躁。   “你没事吧?”在我听完这句话之后便彻底没有了意识。   ……   “复诊的时候为什么不说?”一片黑暗和寂静过后,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我睁开眼,伊文斯就坐在旁边。   他没等我回答,便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道:   “你现在已经是脑震荡后遗症了,被斯特麦尔斯兄弟送来时全身都在抽搐,但好在是间歇性的。我刚才给你打了镇定剂。”他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担忧和责备。   我想说点儿什么,但发觉自己的嗓子实在是连一点声音都挤不出来。于是,为了表示对医生的谢意,我伸出手握住了他的肩,尽管我的手因为镇定剂的作用还没恢复过力气来,但我想伊文斯能够感受到,起码从心底里明白我的第二次生命是他给的,他是当之无愧的恩人,而我也决不会轻易的再放弃活着的机会。   “你好好休息吧。”他把我的手缓缓地从肩上放了下来,“斯特麦尔斯兄弟说你们本来定好了明早要去恶魔湾?”他看我点了点头,继续说,“可你这种身体状况……”伊文斯皱起了眉头。但当他看到我失望的表情时,又立刻恢复了原样,微笑着跟我说:   “好吧,既然你那么想去,就拿上这个。”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瓶递到我面前,“一旦头痛就得立刻吃这药,否则你还会躺在这儿。”   我接过药瓶,那是个半透明、做工精细的有机玻璃瓶,瓶盖是塑料的,紫色的,摸上去手感不错。瓶身还是温热的,也许它在伊文斯的口袋里装了很长时间。我坐起身来,把药瓶塞在口袋里。镇定剂的药效似乎已经完全消失了,我试着清清嗓子,伊文斯似乎也等着我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他们都跟你说了?”我感觉自己的声音很小,不过病房里就我们两个人,他应该听得见。   “加西亚,记着,在初岛上没有秘密。”伊文斯严肃地说。   “你刚才说‘明早’,那么现在还是星期三?”我的声音恢复了,连最后一个音也可以咬得很清楚了。   “当然。你看。”他抬起胳膊,尽量把手表正面朝向我。   十点二十三分……我在心里默念着。病房里开着灯,挂着窗帘,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白天还是黑夜,况且这里的墙上没有挂钟,想知道时间恐怕是件很困难的事呢。我想我能猜到院方的心思,住在病房里的不是奄奄一息就是心情晦暗的病人,时间的流逝是他们最害怕的,哪怕不看着表针一秒一秒的走,只听那嘀嗒嘀嗒的声音就会令他们发抖不已。因为这些人不知道时间的尽头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也许是天堂,不过更大的可能是地狱。   “你今天就睡在这儿吧,明天是每周定期为上年纪的岛民们量血压的日子,头一个就是杰瑞。”伊文斯说。   “杰瑞有高血压?”我不禁对那个又高又壮的老头担心起来,可转念一想,他还没那么老,起码没我想的那么老,所以自己刚提的问题恐怕又是愚蠢的。   可伊文斯在点头,他说:   “杰瑞是个退伍军人,我想你看到他的身材就不难发现这点。来这里是他妻子的决定,不过他妻子患有严重的慢性支气管炎,来到初岛之后没多久就去世了。那旅馆的名字就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好在他们的一双儿女都很懂事,贝斯很勤劳,她的弟弟雷科特很聪明。但贝斯的丈夫兰德森实在是让杰瑞头痛不已。”   “他怎么了?”我接着伊文斯的话茬儿问道。   “兰德森是个瘾君子,曾经是。杰瑞请求我跟他们一起保守这个秘密,不过兰德森太不争气,他一直戒不掉。我已经无能为力了。”   病房里一片沉默。我惊讶的看着伊文斯,说不出话来。原来初岛上还有那么多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   “初岛上已经没有秘密了,大家早都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伊文斯好似看出了我的心思,他的话正是回答了我心中的疑问。   我笑了笑,一个新的“包袱”总算没能实着的压在我的肩上,我感到自己放松了下来。   “明早我来叫你,咱们一起从医院出发。”看来伊文斯今晚也要和我一样在医院留宿了。他笑着说,然后就离开了。   我走下病床,消毒水的味道在伊文斯关门时窜了进来。我把病房里的灯关掉,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外面的夜色很是美丽,打开窗子,一阵清新的海风扑面而来,但和病房里的消毒水混合后便失去了它能够令我安神的作用。关上窗子,我躺回到病床上,不知为什么脑子一片空白,只是有一种“今晚会失眠”的感觉。但转天一早,我还是被伊文斯从熟睡状态叫醒的。   和伊文斯分道扬镳后,我再次登上了斯特麦尔斯兄弟的“星之彩虹”号。我感觉自己以前应该没有过坐船出海的经历,因为这一次去恶魔湾实在是让我很兴奋。一路上风平浪静,我们很快便到达了目的地。尽管兄弟俩不停的嘱咐我恶魔湾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大漩涡,我还是不愿放弃这来之不易的寻找自我的机会,虽然希望渺茫。   恶魔湾,听着名字挺唬人的,其实它是一片很迷人的水域。天气晴好的时候它或许会给人以美丽平和的假象、错觉,但瞬间它就可能来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变,阴云密布、狂风怒潮,甚至是卷起可吞噬一切的大漩涡。第一次来这里的人肯定会误以为这是从初岛独立出来的一个景致,但看到这里和初岛上相得益彰的礁石,你便会立刻明白自己仍旧踏在初岛的领土上。   此刻,我就站在斯特麦尔斯兄弟指给我的当时我被他们发现的地方,也是他们觉得我能够幸免于难,侥幸存活下来的地方。这一带的礁石相比之下要圆滑得多,而且表面还有一层很厚的青苔,就算漩涡将我卷起并且甩到礁石上,或者把我拖向水底,我都不会轻易地断气。这在他们看来就是有神明庇护,但在我看来,是让我不禁脊背发凉的后怕。   我的脚在海水里小心的移动着,岸上的兄弟俩一个望着不远处的船,一个紧盯着我,就跟伊文斯似的,生怕我会再出事。直到我的身影应该消失在了卡尔的视线中,因为我听到了他喊“加西亚”的声音。我不停的一边告诉他们“我很好,我没事,我很快就会回去”,一边更加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步子,避免因为礁石上的苔藓将我滑倒在我一开始跌倒的地方。想到这儿我不禁笑了,但很快我发现眼前不远处的两块小礁石之间夹着什么东西,在海水的冲刷下不停地摇曳着。我想过去把它拿出来,可这么短的距离也是马虎不得的,否则恐怕真得再“跌倒一次”了。这时我听到岸上传来卡尔的声音,这次不是叫“加西亚”,而是警告我漩涡很可能就快来了。我想他不是在开玩笑,因为我看到了旁边的礁石处的水开始打旋儿,虽然很美,就像舞者飘动的裙摆,但当这旋儿越来越多,最终结合成一个大漩涡的时候,就会要你的命也说不准。我说着“这就来”的时候,心里在不停地挣扎,那个飘忽的东西仍旧在两块礁石之间,我只要再往前来一点儿就可以抓住它,只要一点儿。我想我的动作肯定是比我的思想要快很多,一瞬间,我灵巧的向前踏了一步,将“目标”一抓,迅速的回身,一切都是那么快。但还没等我看上手里那东西一眼,卡尔已在眼前,他把手伸向我要拉我上岸。此时的恶魔湾真的像兄弟两个所说的那样,顿时变了模样。我们赶快回到船上去,但是海上竟突然起了大风。还得说这两兄弟的技术更高一筹,我们驾船最终安全驶离了恶魔湾。   终于再次踏上地面的感觉很棒,虽然我的心还在扑通扑通的跳着。跟兄弟俩告别后,我独自向旅馆走去。   路上碰到了义诊归来的伊文斯,他说杰瑞那里来了客人,还说杰瑞让他转告我丹克勒夫人因为浇花不小心扭伤了脚,需要人照顾,而且伊文斯顺便也要去那里为她检查一下。于是我们一同朝着初岛上唯一种花的人家而去。途中在与伊文斯的交谈中得知,丹克勒夫人没有子女,她的丈夫也在她来这里之前就去世了,因此她才来这里了此残生。但丹克勒先生曾经是个花匠,有很多关于种花养花的书籍和笔记,这给丹克勒夫人晚年的生活带来了一丝乐趣。她带来了许多种子,大多数是鲜花的,当然还有一些蔬菜类的。一边自给自足,一边给自己同时也是给岛上的人创造着五彩缤纷的生活。她的邻居是布雷克先生,一个特别强势的老头,这跟他以前的职业也有一定关系,他来岛上之前是个警察,在一次执行任务中受重伤因而提前退休,他的妻子早就和他离婚,而他们的孩子都有着自己事业,布雷克声称自己和丹克勒夫人一样是来初岛了此残生的,可他分明还有着别的想法,比如看谁都像罪犯,这也许是职业病,但他确实还另有准备,他是初岛上唯一一个有枪的人。   “他没来参加那天的‘聚会’,我想他对你也是那种看法,如果在丹克勒夫人家碰到他,你一定不要介意。”伊文斯这样劝我说。   “不会的,我的脾气大概没有那么坏。”说完,我们两个都笑了。   终于来到了丹克勒夫人家,她真是个可爱的老太太,要是不那么唠叨或许就会更招人喜爱。从我进门后似乎一直是丹克勒夫人主导着谈话的方向,奇怪的是我并未因此感到头疼。但我确实想静一静,毕竟口袋里还放着从恶魔湾捡来还没来得及仔细查看的“线索”。趁着伊文斯为丹克勒夫人测血压的空当,我溜进了卫生间,并且下意识地把自己反锁在里面。左边的口袋里装的是伊文斯给我的药,右边的是捡来的类似布条的东西。我把它掏出来平铺在手里,卫生间里的光线很充足,这大概就是平房的好处吧。我以前也许没有住过这样的房子,或许也和城里人似的住在拥挤不堪的楼房中,享受着空中的“船舱”。   我的第一感觉是,这布条和我被发现时穿着的礼服很般配,也许是跟西服成套的领结的一部分。它的运气看来不如我,但起码还是受到了神的庇佑,在经历了一系列的劫难之后幸存的部分被保留了下来。我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自己在一个宴会大厅里穿着礼服,还打着这条领结,拿着一个装着果汁的酒杯,和不同的人在打招呼的情景。真的是那样吗?我坐的船遇到了暴风雨,结果触礁沉没了吗?难道就没有其他的乘客和我一样幸免于难?船的残骸也一下子全部消失不见了吗?只有我,还有我手里的这仅剩的大概是领结的东西?或许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我完全想错了。我穿着礼服乘飞机去参加什么会议或者宴会,半路上遭遇闪电或者强对流天气,结果……无论如何在我被发现的时候不应该什么其他的都没有,哪怕是船体外表的漆皮,或是飞机上遇到气流颠簸时为乘客预备的氧气面罩……可惜什么都没有,只有我,还有失忆了的大脑。   一阵敲门声把我从幻想中拉了回来,是伊文斯,他在喊我的名字,我听得很清楚。他肯定是以为我头疼又发作了,而且门是反锁的,在外面打不开,他一定很着急。我打开门,他看到我没事,于是一下子放下心来,但眼神中的责备还是被我看到了,或者说是他一定要让我看到。   伊文斯下一个要到访的是布雷克先生家,临出门时他特别叮嘱我对于布雷克先生不必太在意,他只是怀念以前的工作而已,并没有多大恶意。我只好不停地点头以便应和他,于是他才放心,之后便拎着医药箱离开了。   在丹克勒夫人家感觉时间过得比在旅馆还快,或许是因为我开始渐渐适应了这个慈祥的老太太时刻不停地唠叨吧。她一直都在讲过去的事,但并没有重复,而是每一件都是新鲜的。不过这跟她在养护花卉的造诣上相比,那纯粹是小巫见大巫。   我想我原来并不了解花,在我看来那无非就是插在花瓶里供人们欣赏,或是参加宴会时男人们别在上衣口袋,而女人们则戴在头上的装饰物而已。可在丹克勒夫人的手里,它们变成了有生气的精灵,在花圃里,我仿佛看到了这一群五颜六色的小家伙摆出各种造型,甚至有的好像在半空中翩翩起舞。丹克勒夫人说,如果她先生在的话,这些花一定还会更美,更有神采。   不知不觉,夜幕便又降临在了这座小岛上。看着丹克勒夫人睡下了,我才慢慢起身准备离开。走在路上,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精神了,而不是干了一天活儿累得东倒西歪。原来年轻的秘诀就是像丹克勒夫人那样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而我单单是看着她这样就足够了。就这样,我保持着轻松愉快的心情走向旅馆。可接下来的事我不得不说,就像是给我的头上浇了一大盆冰冷冰冷的水。      ☆、第四章 不速之客   我之所以会搬到伊文斯那儿去住,完全是因为贝斯的一番话。   在回到旅馆后面我的暂住处的那条小路上时,贝斯似乎是一直站在那里等着要告诉我什么似的,我走过去,她便迎上前来。她要把她父亲杰瑞的话全部转告于我。于是,她先描述了一下旅馆里新来的那个客人的外貌:那个人皮肤白皙,身材高大,看上去力气十足,有点儿秃顶,整天戴着副墨镜,而且举止怪异,自从住进房间后就再不允许其他人进入,吃饭就叫她为他送到房间门口,他自己拿进去,吃完再叫她把碗筷拿走,但他有时候会到大厅里的酒吧喝酒,也有时候会去其他地方散步。这听起来也没什么不是吗?但是贝斯后面的话着实让我大吃了一惊。她说,晚饭的时候,这个客人并没有叫她把吃的东西给他送上去,而是自己下来到酒吧喝酒了,他看上去不是很有胃口。她爸爸和那人边聊天边为他倒酒,没想到一不小心把酒洒在了那人的袖子上。还以为他当时会大发雷霆,因为这个人看上去非常有钱,起码从他的穿着上就能看得出来,都是上好的衣料,手工缝制的,做工精细,而且他的手表也很昂贵的样子。酒洒到了他带着表的左手腕上,他一下子站起来,但是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她爸爸老杰瑞一个劲儿的道歉,那人没理他,只是又重新坐回原位,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绢擦了起来。杰瑞此时看到的一幕估计他几天之内是不会忘记了。贝斯说,她爸爸跟她说,那人掏手绢的时候一直都没有露出过的右手手腕暴露在了杰瑞的面前,他虽然很快又缩了回去,但杰瑞看的清清楚楚,那手腕上纹着的是和我手腕上一模一样的图案,而且,他还看到那人的外衣里面竟然藏着带皮带的枪套绑在身上,虽没细看,杰瑞也敢肯定那枪套里是有枪的。这让他顿时不寒而栗起来。贝斯说到这儿也直觉得浑身发冷。而我呢,正相反,倒还觉得有点儿兴奋,也许那个人认识我呢?他是来这里找我的?但不管是为了什么,他好歹和我有共同点不是吗?但是杰瑞显然不这么想。因为他让贝斯转告我,今晚暂时不要回到旅馆住了,并且向我举荐了个人,去他那儿肯定没问题。所以我现在就在他家了。   伊文斯平时都会在医院值夜班,今天赶得巧,我去时看到他屋子里面正亮着灯。我把贝斯和我说的全都和他说了一遍,但并没有把我的想法告诉他。伊文斯听了似乎一点儿都不感到惊讶,还调侃的说,这下子布雷克先生有对手了。而我对这个玩笑一点儿也不觉得好笑。伊文斯把我安排在了他的卧室隔壁,那是个不大的房间,但里面布置的很舒适。我告诉他我就只在这里待一个晚上,明天就回去,或是跟那个人会一会,或是默默地在旅馆后面帮忙。但伊文斯说,我最好还是听杰瑞的话,老老实实在这儿待着,明天一早还要去丹克勒夫人那儿照顾她,至于跟那个人会一会么,伊文斯的口气还是很坚决的,那就是绝不能轻易地接触这种危险人物!   夜深了,伊文斯早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临走前还告诉我如果需要他就敲一敲隔着我们的这面墙的正中间,那里是空的,初岛上的房子基本上都是这样的,这都要归功于它们的设计以及建造者拉斐尔一家。我知道伊文斯是担心我的脑震荡后遗症再度发作,他还让我给他看看他给我的那瓶药,这才放心的离去。可我躺在床上根本睡不着,那个奇怪的人到底是谁?我想弄清楚!我的头脑里充满了无数种我和那个人见面的情景,但每一个都会被后一个所取代,我不能知道未来的事,那是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外的。想着想着,我还是睡着了,但没有做梦,可能睡得太晚,第二天天一亮我便醒了,也许是我的房间门外有异常响动造成的。我并没有立刻起来,而是躺在床上等着这声音消失,果然,一会儿便传来了大门关上的声音,肯定是伊文斯,可是他在干嘛?我这才起身下床走到门口把门打开,原来伊文斯刚才在门外贴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今晚我在医院值夜班,大门钥匙在餐桌上。我揭下纸条,走到了餐厅,看见一把铜色的钥匙就放在餐桌上的早餐旁。伊文斯真是个贴心的人呢,只是太容易相信别人,我这么想。也许我是个贩毒团伙中的叛徒,大难不死逃到了这里,现在我以前的同伙来找我寻仇了。伊文斯这样信任我,也许是错误的,也许会给他自己带来大的灾难。   吃过早餐我来到了丹克勒夫人的家,正巧布雷克先生也在。   话说,和布雷克先生的第一次见面实在是很不愉快。或许是他以前的职业性质使得他这样,不过在我看来,他应该是生性就对人类本身有着极端的偏见。我听了伊文斯的话,并没有同他置气,而是遵循丹克勒夫人的嘱咐到她的花圃里给花浇浇水、除除草,总之做些简单的工作,最重要的是尽量不与布雷克先生正面接触。   在花圃里,我又一次沉醉在了这迷人的色彩和香味混合交杂的天堂之中。不知不觉,我拿着和这里的一切相得益彰的绿底白点的喷壶来到了花圃尽头,那是个一转身就能看到所有花的地方,仿佛是把自己置身于鲜花的海洋,顷刻间会让你忘掉一切,就想时刻沉浸在这片只属于你的世界里。时间的流逝也难敌这四溢的花香,我不能喝酒,但嗅着这无比沁人心脾的香味,我的头脑中所传递出来的信号便只有迷醉了。但现实总会和这片美好过不去,它最能让人头脑清醒,什么沉浸、什么迷醉,在现实里通通都是虚无,它只会把你的紧张和疼痛的神经一再地挑起。花圃外面站着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我和伊文斯昨晚还在谈论的那个“旅馆怪客”。他就站在离花圃大概十米左右的地方,我们能互相看清彼此,可如果真是像我想的那样,他是来找我寻仇的,那么我将毫无反抗或躲藏的余地和时间。我们俩就这么对视着,也不能算是“对视”,因为他带着墨镜,我根本看不到他的眼睛,这似乎有些不公平。我们就这么面对面的站着,谁也没有动,我感觉自己的心跳对方都能听到,他赢了,因为我已经僵在了原地,而他虽面无表情,但还能从容的去掏口袋。天呐!口袋里装的是什么呢?让我猜一猜,不用猜,肯定是枪。因为那里明显比其他口袋要稍微鼓一些。我不敢眨眼,就这样看着他把手伸进口袋。时间和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我的眼睛紧盯着他伸进口袋里的手,然后艰难的吞了口口水,似乎这比呼吸来得更自然。接下来发生的事我可不想再和伊文斯那家伙说第二遍了,其实是不想和任何人说第二遍,因为所有人听了都会笑得肚子疼的。   现在是晚上,我正坐在医院,伊文斯的对面。   “他早晨来我这里说他感冒了,需要一些药。我给他看了看,确实是。感冒使他的嗓子都发炎了,眼睛也是红肿的。难怪贝斯会说他举止怪异,他是个绅士,并不想让别人看到他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所以,当你在丹克勒夫人家的花圃里盯着他看时,他肯定第一时间是想马上离开的,但那样会显得更加狼狈,于是只能被迫和你‘对视’,但感冒让他的神经疲惫,他得尽快‘脱身’,才有了去掏手帕的举动。却被你当成了……”伊文斯说着又开始狂笑不止,和刚才一样。   我呢,坐在那里就像个白痴。不怪会被伊文斯笑成这样,都是我太紧张了,还胡思乱想不止,才把那个人掏手绢的动作当成了拔枪准备袭击我的在伊文斯看来无比搞笑的桥段。但当时我确实是被吓坏了,我必须得承认这一点。伊文斯终于停了下来,他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在擦去眼角由于过分兴奋而挤出的泪水。   “我想咱们都把这个人想错了,他只不过是来这里旅游的,或者是因为迷路才无意到这里来的。给他看病的时候,我并没有看到他的右手腕,所以也不知道那儿是不是纹着和你一样的纹身,也没有看到绑在身上的枪套,有没有枪那我就更无从知晓了。加西亚,”伊文斯说着变得认真了起来,“你用不着害怕。他不是也没把你怎么样吗?那纹身图案也许就是巧合。枪呢,也是当过兵的杰瑞神经过敏臆想出来的吧,总之,要是真有什么,布雷克先生会站出来的,就像四年前我刚来到初岛时一样。”他突然清了清嗓子,没再继续往下说。而是要我就留在医院里,不要一个人单独回去了,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转天一早,我们一同去了丹克勒夫人家。经过伊文斯的诊治,丹克勒夫人终于可以下地慢慢地行走了。她首先就是想去她心爱的花圃看一看。我们一同搀着她到那里去。老太太一看到她辛苦栽培出来的花儿们,好像突然就变了个人似的,刚才还在喋喋不休的夸了伊文斯又夸我,而此刻却静静地摆弄起这些可爱而又娇嫩的花儿来。我和伊文斯始终陪着她,从粉色到紫色,从花圃前面到后面,丹克勒夫人仍旧旁若无人的、忘我的欣赏着、把玩着她自己的“宝贝儿”。而当我和伊文斯走到前一天我看见那个高个子的地方时,伊文斯差一点又笑出声来,幸好被我一副“再笑有你好看”的表情给及时制止了,才没搅了丹克勒夫人的雅兴。我们从花圃出来时,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或许丹克勒夫人的花儿们真是精灵变成的,和它们在一起总会使你感觉已经超越了人世间的空间与时间的障碍。   老太太一进到屋子里又打开了她的话匣子,知道伊文斯还有事得先回医院,老太太还有几分不舍,但好在有我在这里,老太太才安下心来。伊文斯临走时特意嘱咐我今晚他要在医院继续值夜班,门钥匙已经给我了他也就用不着担心什么了。可我还是追出门去叫住了他。   “伊文斯,等一下。”   “什么事?”他站住了,回过头来问道。   “我,”说着,我走到他跟前,“已经麻烦你两个晚上了,现在暂时解除警报,我想我还是回旅馆去比较好。所以……”我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把铜色钥匙。   伊文斯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钥匙,我想他已经明白我的意思,因为他点点头,说:   “好吧,既然你决定了…”但他还在犹豫着,并未结果那钥匙,“那,随时欢迎你到我那儿去。”他勉强的笑了一下,最终接过了钥匙,看了看我,因为我也在向他微笑,并且说着“一定会的。”   在我要再次向他道谢的时候,我感觉头脑一阵眩晕,之后一股剧痛向我袭来,这次不只是脑袋,就连身体也被强烈的疼痛包围着,想要忍一忍恐怕都很难做到,我想我的样子一定是吓坏了对面的医生,他大声地喊着我的名字,可那对我来说却如噪音一般刺耳。   我的眼睛每眨一下头就会疼得更加厉害,身体也好像变成了缠着木偶线的傀儡不听使唤。我应该是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因为膝盖撞击在结实的石板地面时所发出的声响我能够听得清清楚楚。我想伊文斯并没有扶住我,他也跪了下去,把我的身体慢慢放平。我就这么看着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头痛已使我精疲力竭,身体越发不听使唤,但我还是挣扎着。显然伊文斯作为一个医生是相当镇定的,他从药箱里取出一根极细的针管,插上针头,用酒精棉在小药瓶的瓶盖上擦拭了几下……我忽然才察觉自己这次并没有因为头疼而晕厥,反倒是清醒得很。我看着伊文斯把那管液体注射进了我的静脉,相比于头和身体的疼痛感,针头扎进皮肤的疼痛已经不值一提了。   丹克勒夫人应该是已经听见了伊文斯刚才的喊声,但无奈她的腿脚还不能一下子恢复的像从前一样。于是,老太太在打开大门看到我痛苦的躺在地上的样子时,差一点从台阶上摔下来。   “哦,我的孩子!你这是怎么啦?”老太太用手捂住嘴,眼睛瞪得老大,惊恐的问道。   “丹克勒夫人,您能先替我照看一下加西亚吗?我得赶紧找人来把他送到医院去!”伊文斯说着把我扶到了平日里丹克勒夫人坐的那把靠近花圃的竹子椅上坐好,然后快速地翻了翻我的两个眼皮,应该是确认一下我是否还清醒吧。我看到他担忧的神色稍微减退了一些,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紧张感而耸起的肩膀也渐渐松弛下来,但医生的责任感又催促着他赶快去找人手,好把我送到他认为安全的地方——医院。于是,伊文斯又简单叮嘱了丹克勒夫人几句,便夺门而出。可不一会儿,院子外就响起了一阵说话声。   此刻的我已经感觉好了很多,起码头不再感到那样的疼痛,而我的膝盖,我想即便是隐隐作痛也不会有太大问题,但这些都要伊文斯说了才算。正想着,大门打开,进来了两个人,一个是伊文斯,而另一个竟然是布雷克先生?!我猜伊文斯一出门可能就碰见了布雷克先生,要么是伊文斯说了谎,要么是布雷克先生正想看我的笑话,否则怎么会出现这种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事?前者不太可能,我相信伊文斯,他肯把他房子的钥匙留给我这就足以说明一切,而布雷克先生,我想后者也并不能完全表现出他一贯对我有成见的风格。   我想我一定是脸色白得吓人,但绝没有丹克勒夫人说得那么严重。在这种情况下,丹克勒夫人似乎比平时更加能说,我的意思是,她太能夸大事实了,就连警察出身的布雷克先生也有些惊慌。   在相对来说不是很混乱的状态下,我被送到了医院。接下来就是安静的休息。能够好好休息一下,不管是不是在医院这种让正常人听则不快的地方,总之镇定剂的作用很显著,但恐怕其在我身上发挥药效要多费些时间。   我想我肯定是睡了一阵儿,但后来好像越发睡得不踏实了。因为我隐约听到门外传来经过走廊的仓促脚步声,那或许是伊文斯发出的,因为据我观察,他平时走路没这么慌张过,也许是又有新的病人来了?而且是需要尽快进行抢救?我闭着眼睛,在药物的作用下半睡半醒、胡思乱想着,但就是无法从头脑里找出一条和身世相关的线索。   当我再次醒来时,伊文斯正坐在病床旁的一把椅子上。我刚想问他为什么穿着便服而不是白大褂的时候,突然发现他手里正拿着给我治头痛的那瓶药,还若有所思的低着头。我才想起自己在丹克勒夫人家门前发病的时候,伊文斯并没有立刻给我吃那瓶中的药,而是打了一针镇定剂。这很反常,不是吗?这时,他看到我醒了,便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看了看,确定我已经没事才又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去。   “我得跟你说实话,加西亚。”他低头看着手中的药瓶说道,“这瓶药…”他拿起药瓶冲我晃了两下,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惭愧,又有点儿尴尬的继续道,“这瓶药是当初用来为兰德森戒除毒瘾的,是一种强效镇定剂。当时服用后效果明显,可副作用非常大,而且如果常吃的话对人体损害巨大,特别是对大脑的伤害,是不可逆转的。”他低下头,把药瓶紧紧地攥在手里,“对不起,加西亚。看着你头痛发作的样子,我没办法,只想着能为你祛除病痛就好。都是我的错。今天还好我在场,绝不会让你吃这东西的!可如果我不在呢?所以,加西亚,为了不让这种情况再发生,我已经向院长请假,明天一早就乘斯特麦尔斯兄弟的船到最近的小岛上给她打电话,我相信她一定能把你治好。”伊文斯说完抬起头望向我,一副信心满满但很严肃的样子。   “难怪你没穿着白大褂,我就觉得有问题。对了,你说的她不会是你卧室墙上照片里的那个女孩儿吧?”我平静的,还略加调侃的说道。   他先是用疑惑的目光看看我,不过马上便明白了我并不是个喜欢斤斤计较的人,于是又露出他那招牌式的微笑,说:   “是!就是她!塞维娜·霍恩,我的前女友。获得了心理学博士和法医学硕士双学位,也是催眠领域的权威之一。我们在一起虽没多久,但跟着她耳濡目染的,我也渐渐懂了一些这方面的知识。”他看我等他继续说,便接着又说下去,“你这两次发病我认为是有关联的。要么是其中的某个人说的话,或者是话中的某个词,要么就是某人的某个动作或者某件物品引起了你潜意识中寻求过去记忆的那种冲动,所以才会诱发生理上的疼痛症状,比如头痛。”   “也就是说和脑震荡后遗症没什么关系了?”   伊文斯苦笑了一下,摇摇头说:   “恐怕是我误诊了呀。”   “那你是准备让你的前女友来为我做催眠治疗喽?”   伊文斯点点头,对我理解了他的意思感到很高兴。   “只要让你记起过去的事,那么就等于阻断了引起你异常生理反应的源头。我想咱们是幸运的,加西亚。你刚才睡着的那段时间我已经和格林医生交代了你的情况,我相信在我离开的这几天时间里,他一定能和我一样保证不让你再度发病。”   “离初岛最近的小岛也要去几天吗?”   “是啊。多亏斯特麦尔斯兄弟,要知道,其他渔民都不让用他们的船的。”   “那初岛上还有谁有船?”   “你是说私人船只?”看到我点头,伊文斯继续说,“那只有杰瑞了。据说,他的船是来到初岛一年之后从岛外开回来的,但我从来没见过。”   之后他好像还说了一些别的什么话,但我都没听见。我只是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这岛上的一切似乎都那么奇怪,但要让我说那里奇怪,我就没办法了。后来我听清了伊文斯一句话,那就是他要回家去收拾行李,要我在这里好好休息。但我很快拒绝了他,这让伊文斯很惊讶。   “作为病人应该听医生的话。你不呆在医院,那能去哪儿?”   “回旅馆,或者如果你不嫌弃,我想到你那儿去。”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只有医院这里可以为你提供医疗保障,一旦离开要是你再发病怎么办?我来去也就不过三天时间,你将就一下好吗?旅馆是绝对不行的,我那儿倒是可以,有一些能够暂时稳定你病情的药物,但没有人照看你恐怕是很危险的。”   “我已经没事了,就三天时间还怕熬不过去吗?拜托啦,伊文斯,我不想呆在医院。”   “加西亚,你恐怕是我当医生以来遇到的最难缠的病人了。”   “也许我以前就很让医生头疼吧?”   最后,伊文斯还是答应了我的“无理要求”。就这样,我们一起回到了他的住处。   吃过了晚饭,伊文斯边在他房间整理明天准备出发的东西,边给我讲着他和塞维娜的故事。   “我们的相遇实在是一个巧合。”他看了看墙上的那张他与塞维娜的合影,“那天要开一个医学学术研讨会,各科的专家学者齐聚,相互交流彼此领域里的经典病例和最新的研究成果。而我那时只不过是一个还没有毕业的外科医学研究生。能够参加这样盛大的‘医学聚会’全因为我的导师葛文医突然有急事不能来,并要求我替他在如此重要的大会上进行演讲。我当时紧张极了,但我的旁边正好坐着一位大方端庄但不失美丽的女士,她的胸牌上写着‘催眠治疗专家’的称号,她的一番话一下子消除了我的紧张感,并使我自信,她就是塞维娜。从那之后我们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面,再见到她时我已是一名正式的外科医生,而她刚好调来我们医院。我们都为彼此还能够再见面而感到高兴,于是便开始了交往。”伊文斯说着,脸上现出了幸福的神情。这时他坐了下来,放下手中的东西,美好的回忆似乎像病毒一样侵蚀着他的身体,他一动不动的沉默了一会儿,失落的表情又占据了他的脸庞。他坐着继续收拾东西,接下来要说的话对他来讲一定是一段很艰难的过程。他没看我,只是一直盯着行李,但他肯定知道我是愿意和他分担痛苦的,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正确的。伊文斯终于把行李弄好,之后坐到了书桌前,说:   “一年圣诞节,我们决定要来个与众不同的过法。于是乘船来到了圣海莱弗斯岛,因为这座岛的形状酷似一条美人鱼,也叫人鱼岛,就是我明天将要去的离初岛这儿最近的小岛。那时我们在人鱼岛上碰到了初岛的居民,得知这里发生了瘟疫。但碍于有限的医疗条件,岛民们相继被病魔夺去生命。于是我俩决定先请求紧急医疗救助,然后带着人鱼岛上的几名医生和一些医疗设备以及药品连夜赶到了初岛。后来,瘟疫被我们彻底控制住并且保证数十年之内不会再死灰复燃。而我也做出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之一,志愿在初岛做驻岛医生。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和塞维娜的关系开始出现了问题。直到又一年的圣诞节,我在现在的住处正准备给家里写信,还有给她写信祝贺新年到来的时候,门铃响了。我记得很清楚,开门的时候看到塞维娜就站在门口,她当时打扮得很美。但我的心里不知怎的却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她刚坐下来就把我在她生日时送给她的那枚戒指摘了下来,并放到了茶几上。我为此并不感到惊讶,我明白自己成年累月的呆在这里,除了每年一次到人鱼岛上给她寄信或者打电话之外什么都做不了。我想她作为一个正常的女人肯定已经受够了。她向我道歉,并且嘱咐了我一大堆话,好像我在她眼里就是个长不大的小男孩儿。后来她离开了,但我们仍旧保持着每年一次的通信或通话,就好像我们一直都是朋友、同事、好伙伴一般而且什么都没发生过。”他讲得很动情,我相信塞维娜提出分手对他的打击不小,不过伊文斯绝不是她眼中“长不大的小男孩儿”,因为他决定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这座偏僻且孤立的小岛,这岂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还有,他肯为我这么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去求抛弃他的前女友,我认为他是个不一般的男人。   我们就这么互相沉默了好一会儿。作为一个医生,伊文斯不仅称职,而且还做了许多分外的事,比如对他诊治过的的病人常常挂念在心,如果有需要他帮助的人,即使是健康的人他也会倾尽全力,他虽没怎么提到过他的家人,但我想他一定是个孝顺、懂事又听话的的好孩子。对塞维娜,也许他已经尽到了责任,毕竟感情这东西不是以人类的意志为转移的,我们都不是神,虽说操控感情是我们的脑子或者神经的综合反映,但有些事却真的是上天的旨意,违背不得。伊文斯会得到属于他的情感和真爱,但该放弃的就要放弃,相信他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因为还年轻,放不下一些事也在所难免。把别人剖析得似乎一清二楚,但我自己呢?我尽量不要去想过去的事,以免再发生什么伊文斯所说的“意外”。可我也一定有过去,就像每个人一样。我来到这里是非有一个原因不可的,否则这世上的一切不就都不能成立了吗?我这么想着,伊文斯站起来走到我面前,说:   “时间不早了,我再教教你怎么给自己静脉注射,以防万一。”他的微笑我永远都忘不了,那是一种能够把人从残酷的现实中解脱出来的微笑,而我却不知自己到底是身处于现实还是虚幻的想象里。   转天一早,一阵敲门声将我惊醒。我承认昨晚睡得并不好,于是才有了晃晃悠悠准备出去开门的场景。我以为伊文斯这时已经在斯特麦尔斯兄弟的船上了,可我又好像听到了他喊我去帮他开门的声音。这难道是幻觉?没工夫想那么多,敲门声越来越大,就像我头疼发作时血液撞击着脑壳的感觉一样。我打开门,门口站着的人让我瞬间怔在原地。   “你是……”   “请问伊文斯在吗?”   “是谁啊?加西亚。”   接下来的局面是我不能猜测的。总之我说了一句:   “伊文斯,圣诞节提前到来了。”   ……      ☆、第五章 科学与巫术(上)   塞维娜的突然到访使得我和伊文斯吃惊不已,特别是伊文斯手舞足蹈的样子差点儿把我的第二个“救命恩人”吓着。   没有过多的语言,我便被这位催眠医师“支”到了厨房去。但在那里也可以听到客厅的说话声,他们恐怕也不会说什么秘密的事,我想她只是对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他前男友房子里的我一时之间不能接受吧。   我听到伊文斯邀请她先吃点东西,因为现在这个时间进食对身体最好,伊文斯经常对我这么说。但我的催眠医师一口回绝了,她说:   “我昨天夜里就登岛了,只是听说你在忙医院的事,就暂时住在了旅馆。咱们开门见山,伊文斯,我要结婚了,这是婚礼请柬。希望你能按时来参加。”她好像从手里的包中拿出了一样东西。   “莫德文…”伊文斯应该是翻开请柬看到了上面新郎的名字,“你以前最害怕看牙医了,记得么?”   “但每次都有你陪着我。不过今后不用再麻烦你了,伊文斯。”   “他的婚礼誓词里一定会有保证你的口腔健康之类的话吧?这是医生的职业病呢。”   之后我听到两个人都笑了,但紧接着便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伊文斯应该比塞维娜想象中的坚强得多,所以才会有下面关于我病情的正式谈话。伊文斯把我的所有症状以及我怎样在这里被发现的全都告诉给了塞维娜,怪不得布雷克先生会说伊文斯太容易相信人。然而我的催眠医师是这么回答的,她说:   “这病不难治,不过伊文斯,你可别再犯四年前的错误了,那时要不是布雷克先生,你恐怕就……”   “塞维娜。都过去了。再说,我相信加西亚。那种事绝不会在发生了,我保证。我刚才说的你都明白了,那么请你着手为加西亚治疗吧,拜托了!”   听到这,我彻底被震撼了。手中的勺子因为激动而滑落到地上,我正要去捡它的时候又不小心把一个盘子给碰掉摔碎了。伊文斯肯定是以为我又头痛发作,我听到他喊了一声我的名字,不过紧接着却是“噗通”一声,我尽量平静地回答“我没事”,然后便听到塞维娜在客厅喊着伊文斯的名字,我才意识到不对劲,伊文斯出事了!   “伊文斯!”我跑到客厅,看到伊文斯已经被塞维娜从地上扶起坐到了沙发上。我看看她,她大概是被这次突发事件给弄懵了,只是一个劲儿的盯着伊文斯。   “我没事。”伊文斯此时已经清醒过来,但说话有气无力,“不按时吃早餐我就会这样,塞维娜不知道的,把你们吓到了,抱歉。”他微笑着,我想或许是在极力掩饰着自己内心的不安。   “我扶你进卧室休息一会儿吧?”说着我就要去搀他,但伊文斯看看我,摇摇头,说:   “我去吃点东西就没事了。”他又看看塞维娜,“既然塞维娜已经同意帮你治疗,那我也可以安心的去医院工作了。”   有时候伊文斯的脾气也是很犟的,我和塞维娜都没能拗过他。吃了些东西,伊文斯才有了些精神,之后就这么去医院了。   “他永远都是‘病人第一位’。”屋子里只剩下我和塞维娜的时候,她说。   “请你告诉我四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帮我恢复记忆会再次招来四年前的事,我宁愿不接受催眠治疗。”说完,我观察着我的催眠医师。她对我所说好像感到非常不理解,但后来又笑了。她看着我,眼神中似乎有一种能够洞穿人类灵魂的东西,恐怕再看下去,我的身世就要被她先一步“抢”走了。   “我刚才站在门口的时候听你说了一句‘圣诞节来了’,我想伊文斯应该把我和他的事都告诉你了,但四年前的那次危机你来问我恐怕是对的,因为这里的所有人包括伊文斯都不会对你说的。”她开始掉我的胃口了,学心理学的也许都是如此吧。   “四年前伊文斯刚来初岛的时候,那场瘟疫已经过去。拉斐尔一家为他修建了现在这所房子,就是为了感谢他在瘟疫中救死扶伤且愿意留下来帮助岛民们远离病痛和死亡的缘故。话说伊文斯他比我要小2岁呢,虽然是男人,但有些事未必像女人那么敏感。那个时候在恶魔湾附近发现了一个人,和你不一样的是,那人穿着潜水服,带着潜水器具,氧气瓶上还豁开一个大口子。伊文斯和大家好不容易把他救活,但那人醒来的第一件事并不是感谢,而是穷凶极恶地拔下手背上的输液针头威胁起救治他的医生和护士来。伊文斯想去劝住情绪异常激动的这个病人,却被这家伙用针头划伤了脖子。他的脖子如果你仔细看,现在还有那时留下来的疤痕呢。要不是当时布雷克先生当场用枪打死了那个恐怖的歹徒,伊文斯的生命绝对会受到更大威胁。所以,加西亚先生,”她不等我表示一下惊讶和感叹便接着说了下去,“如果你恢复记忆之后敢做出什么威胁伊文斯的事,不光是我,这里的所有人都不会放过你的。”   她的话可真够恐怖的,我看比那个被打死的病人的情绪也缓和不到哪儿去。原来伊文斯还经历过这样的危险。那个在我印象里就像一个文科大学生的医生现在完全变了一个形象,也许一开始我的种种推测就是错的。我在否定自己,这在我的催眠医师看来是个很不好的预兆。塞维娜要我到卧室的床上平躺下来,随后她把椅子搬到房门那里坐好。有一段时间她都没有理我,而是自顾自的环视着这间屋子。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了我床头柜上放着的那把铜色钥匙上。她皱皱眉头,下面的话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伊文斯从来没有把他房子的钥匙给过我,即使是在我生日送我戒指之后。我很羡慕你呀。”   我一时竟不知该作何表情。这钥匙我明明已经还给伊文斯了,看来他是趁我睡着的时候又悄悄放在这儿的。女人或许是比男人更敏感一些,可有的时候这样真的好吗?   催眠最最不可或缺的就是放松,从身体上到精神上,都要做到毫不抵抗、毫无防备,这对我来讲可能有些困难。对于这个奇怪的小岛,以及住在这上面的居民,我总是有种感觉说不出来,但它确实存在于我的心里。如果说对恢复记忆有什么东西在阻碍着,那我想一定就是这了。可话说回来,起码还有一个人是值得信任的,他不仅救了我的命,而且还在精神上给我以支撑,可以说既是医生又是朋友。我开始也怀疑和警惕过他,但他刚才的那句话彻底打消了我对他的一切顾虑。   看来催眠医师引导我放松的方法奏效了。我闭着眼睛似睡非睡,在这样的状态下我看到了一扇门。它不是旅馆旁三层小楼上我卧室的门,也不是医院里我所住过的那间病房的门,更不像此刻我身处伊文斯家我房间的门,它不是任何一扇我在初岛醒来后所记住的门。难道这是以前的我见到过的门,甚至可能就是我自己家的门。但无论如何,我已决定打开它,去看看另一面到底是个什么景象!   一片亮光消散之后,想象中曾有过的宴会场景出现在眼前。音乐声是那样动听,人们的舞姿是那样的优雅。我回过身去想看看身后的那扇门,但差点儿撞上端着盛满酒和饮料的托盘的侍者。我匆匆道了歉,毫不犹豫地拿了杯果汁,然后朝较清静些的地方走去。这不是梦,我告诉自己,虽然在路过乐队旁边时,从被支起的擦得锃亮的钢琴顶盖上瞥见了自己的样子:一身笔挺的黑色晚礼服,脖颈上打着领结,和想象中几乎一模一样,就是领结因为看不大清楚而不知是不是我在恶魔湾捡到的那块残破的布料的整体。在找到一个好位置站定之后,我喝了口果汁,味道不怎么样,只是颜色给人一种美味无比的错觉罢了。这里有些热,还有些……   “这里很闷不是吗?”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它正好说完了我心里想说的那句话。循声望去,一个身形矫健、面容却有些世故的男人正站在我旁边,双手摸着衣兜,好像在找什么。   “请问您是在和我说话吗?”   这个人的手停下了摸索,似乎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是香烟。   “这里还有比我离你更近的第二个人吗?啊…我知道了,你是新来的。我叫赫斯·多勒曼。你有火儿吗?我的打火机找不着了。”   我不认识这个赫斯·多勒曼,但他的声音却顿时让我感到安心。   “对不起,我不吸烟。”我说。   “哦…没关系。反正也要到规定的吸烟室才能吸,那里更憋闷,还不如到甲板上去透透气,你说呢?”   “也好。”我这么说的,也是这么想的。边解开领结、敞开领口,边跟着这个人穿过人群走上甲板。   果然是在船上啊。海风吹来,感觉呼吸顺畅了许多,但反而有些口干。我把杯中剩下的果汁一饮而尽,很舒服。   “不吸烟也不喝酒,你这新来的可真有意思。你叫什么名字呢?我想知道。”那人不知什么时候已跑到船头的栏杆那里还靠在了上面。他的声音在海风中断断续续的传来。   “我是……”是啊!我叫什么呢?现在才开始考虑这个问题恐怕有些迟,但穿着这身衣服、站在这条船上的我应该叫什么呢?   “我叫加西亚。”我说。此时此刻唯一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   一阵大笑声,把这美丽的海上夜景给生生毁掉了。   “我的名字很好笑吗?”我走到那人跟前问道。   他把一条胳膊举到我眼前,尽量保证不让大笑使他身体颤抖而影响了我看到他手腕上的纹身。   “说你是新人你就装菜啊?幸好我比你早来些时日。”说着,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他放下胳膊顺便整理一下衣装,“从你刚来开始我就盯着你呢。年轻人,说实话,我挺佩服你的,能来这里只身犯险,这种勇气实在难得。”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您我是新人,但我不菜。”   又是一阵大笑。   “好!这才是能和我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人!”   甲板上幸好没有其他人,不然被人听到这些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真是……   “多勒曼先生,原来您在这里。派里西奥先生请您到会议室去一趟。”一个侍者模样的人突然出现在我们身后,并且阴阳怪气的说道。   “好,我这就来。”说着,多勒曼离开倚靠着的栏杆,回头和我小声说了一句:“要小心。”   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多勒曼追上了那个正准备离开的侍者,从背后一使劲便将那人脖子拧断。   “我们得赶快离开这儿!快!”多勒曼用手比划着要我跟他一起离开甲板。而我只是盯着倒在那里可能已经死掉了的侍者,连呼吸都不能自由控制了。   “他是被派来解决我们的。快走!不然来不及了!”多勒曼过来一把拉住我的胳膊,把我带下了甲板。   “我们要去哪儿?!”一边跑我一边问。   “计划失败了,咱们的身份也全都暴露了。我留下来解决这些家伙,而你……”说着,我们来到了一处非常隐秘的小船舱门前。   没等我站定,一下子扑过来三四个人。来不及多想,我和多勒曼一起解决掉了这些亡命之徒。随后,多勒曼熟练地将舱门打开,我们一起进到里面。   小船舱内一片漆黑,但多勒曼好像是有一双夜视仪般的眼睛,几秒钟后我被他拉着来到了又一扇门前。我感觉自己被推了进去,之后一切都变亮了,我才看清周围的样子。   “这里是……”我在一片仪表盘的包围下坐了下来,但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派里西奥的人一会儿就到,在那之前……”多勒曼说着朝我走过来,一下就把我的领结扯了下来,“我们始终不能战胜的就是这个小东西,但今晚……”他从领结背面的一个不容易被发觉的小口袋里揪出了一个像扣子一样的东西,这大概就是窃听器吧?但毁了它又有什么用?敌人还不是很快就会如潮水一般涌到这里来。   “别傻坐着,年轻人。”他招呼我过去他旁边。   面对着如此多的仪表盘以及那上面的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字母,我感觉有些眩晕。但多勒曼一再提醒我危险很快就会降临,于是我不敢怠慢的跟着他学习如何操控这些东西。原来这是一艘高科技智能型快艇,听多勒曼说一般人要三五年才能学会如何驾驶它。但现在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只能赶鸭子上架越快越好。我也不知哪儿来的一股子自信,坐到驾驶员的位置上之后便很快掌握了一些基本的操作规则。难怪多勒曼进来的时候没关舱门,他是说真的吗?自己留下来收拾残局,而把生的希望全部给我?   “我不能丢下你。我一个人开不了这个。”我感觉自己像电影里的白痴一样在说废话来耽误时间,但我确实不愿看着救我的人就这么被我眼睁睁的抛弃,葬身在这深不见底的大海之中。   “我欠埃文的,就当这是还她的人情好了。再有,你要是不集中精力也会没命的,见不到埃文我死也饶不了你。”他只是在做最后的道别吗?“还有,这个……”在他要离开之前,给我的口袋里塞了什么东西,直到我和这快艇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出整条大船的时候,我还在集中精神边盯着仪表盘上数据的变化边驾驶着这马力十足的小艇像大海深处开去,并未再次注意它。   开出很远之后,一阵巨大的爆炸声和亮光好像要把这海上的黑夜改换为白昼一般。冲击波将海水掀起一道道波浪,即使高速行驶中的快艇也难挡这威力开始摇晃起来。再见了多勒曼!惊魂过后我唯一能想到的只有这句话。当然,还有那该死的派里西奥,这一切的策划者,我要让你为这些冤魂偿命!   海上的昼夜更替很快,一直盯着这些仪表盘和控制快艇运转更是件辛苦的事,可我不能睡着,这一切谜底还都等着由我来揭开。可是,在这茫茫大海,我航行了两个昼夜之后仍旧没找到可以登陆的地方。难道这是传说中的鬼打墙吗?不不!那只是梦里的专用语,而此刻我是真切的感受到一股恐惧将我包围。我猜自己很有可能会被渴死或饿死在这美丽的大海之上。   接受命运还是改变命运?面对已到达极限的生命,思考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我毅然抛下一切来到这里,为的是什么目的?混进派里西奥的组织,以一己之力瓦解它。可到头来结果又是什么?赔上了埃文老朋友的性命赌自己是这场战役的赢家。真荒唐!但凡是个正常人听了这些都会以为我疯了。就连这海上的天气也似乎因为愤怒而开始变了脸色。快艇在汹涌的波涛中就像一片孤零零的树叶一般被抛起又落下。已然脱水的我在这种状态下胃里仍旧翻滚得厉害。雷声阵阵、风雨交加,快艇很快便会被海浪卷入洋底深处,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无论怎样我已无力回天,任凭海上的恶魔肆意的玩虐这艘小船。我多想听到海水拍打礁石的声音、斯特麦尔斯兄弟发现我时惊呼的声音、伊文斯为我检查时询问情况的声音……但我此时能听见的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和心脏快速跳动的声音。我勉强的用最后一点力气伸出手去,徒劳的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可是掠过手中的只有空气。   “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用正常的方法唤醒他,可谁知根本不管用!”   “那现在该怎么办?你可是催眠界的权威,难道就没碰到过类似的病例吗?”   “没有。或许你的病人太特殊了。快!他好像要窒息了!千万别让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   “加西亚!加西亚!快醒一醒!催眠已经结束了!”   这是真的吗?这两个声音不是塞维娜和伊文斯的吗?我想说话来回应他们,可一张嘴便有咸咸的海水灌进来。我捏住鼻子,不停地挣扎着。周围一片黑暗,这大概就是海底吧?难怪浑身冷的要僵住了。我听到伊文斯继续叫着“加西亚”的名字,真想快点儿醒来告诉他,我并不叫加西亚,我是托德·瑞奇,国家安全局秘密行动组织高层领袖之一汉瑞·埃文皮尔的部下,为调查派里西奥组织走私文物而擅自行动,导致一位战友不幸牺牲,如果我也死了,那么希望他一定要把派里西奥的罪行公之于众……真的很冷,我把自己抱作一团,奢求着这最后一点体温能够让我摆脱海水灌入口鼻的致命感觉。可突然,一股力量把我拉出了水面!我重又呼吸到了清新的空气。不对!这空气中怎么还有消毒水的味道?不等我多想,“啪!”的一声,我顿时感到冰冷的脸颊上瞬间火烧火燎起来。我一下子睁开眼,啊!光线随不强,但眼睛却被刺得生疼,还流出了眼泪。   “你的手一旦按压在胸口上就会窒息,我想不出别的方法让你醒来,所以……要不然你也给我一巴掌,那样咱们就扯平了,怎么样?”伊文斯苦笑着解释道,还举起右手比划着。看到我笑了他才把手放下,松了一口气说:“你真的把我们吓坏了。”   他又看了看旁边的塞维娜,她好像有些颤抖,双手抱在胸前,紧咬着嘴唇,仍旧很紧张,随后说了一句:“我先出去一下。”便转身离开了。   “你怎么不去追?她的情况看起来很糟。”我慢慢坐起来,对着伊文斯说。   他看看门口,一点儿动的意思都没有,也不作任何解释,看来他心里那道坎儿始终还是无法超越。   “我已经到医院了,却发现把一些重要材料落在了准备去人鱼岛用的行李里,于是便跑回来取。可没想到一进门就听到这里不大对劲,我推开门看到塞维娜手足无措的站在这儿,一副吓坏了的样子。话说我当时也有点儿懵……”伊文斯说着,把椅子拉到一个墙角里坐下,眼神直盯着地面。   “你怕四年前的事再发生吗?”我恢复了一些精神,心跳也平稳许多,但我并不打算把想起来的事告诉给伊文斯,我只想尽量转移他的注意力。   “我不知道,加西亚。那,那件事只不过是个意外。你不会跟那个人一样的……”伊文斯先揉了揉眼眶,之后摸了摸脖子上曾因他所说的那场意外留下的疤痕,但声音里却不带一丝恐惧。   “好样的!”我在心里喊道。我的目的达成了,伊文斯没再问关于催眠治疗和其效果的任何事。但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要把我想到的一切联系成一个整体,恐怕还缺少很多细节和证明这些细节真实性的人或物。   我想透透气,就像多勒曼带我到甲板上去那样,没有难喝的果汁也无所谓。我的大脑在极短的时间内进入了如此多的信息,有利也有弊,幸好有两位医生在我身边。此时,喜欢依赖别人的本性随着记忆的渐渐恢复又回到了我的身上。但我并不知道接下来的记忆会用非科学的方法被找回来……      ☆、第六章 科学与巫术(下)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进到巫女的房子里的,只是记住了她门前种的那丛血红色的玫瑰。   记忆的闸门一旦被打开,过往就像洪水一般倾泻而出。等等!在这之前呢?我就坐在巫女对面,她是个虽然上了年纪但风韵犹存的女人,伊文斯、杰瑞和丹克勒夫人都跟我说起过她。她的本名叫米拉·琼,对于其以前的事从来都是只字不提,但对于初岛上的人们她却能了若指掌。伊文斯说自己一开始也并不相信她,作为一个医生应该尊重科学,而不是倾向于神鬼论之类虚无缥缈的东西,但在一次为巫女治疗左臂脱臼的时候,她忍着疼痛道出了伊文斯的哥哥加西亚的一些事,并且在复诊的时候为伊文斯和加西亚进行了通灵。这听起来很疯狂,但伊文斯从那之后便对巫女深信不疑,就像这岛上的其他人一样。可我怎么都觉得这里面有蹊跷,我从心底里就不信任眼前的这个自称是“巫女”的人。   她的房间里充满了怪异的气氛,但最让我记忆深刻的就是这里的香味,说它是令人神魂颠倒的醉人之香,它却有着使人心旷神怡的感觉;说它淡淡的就像一层模糊视线的薄纱,它却能清净我的心灵……巫女说调制香料是她来到初岛之前最值得称道的工作之一。这香名为“塞云楼”,制作方法无比繁琐、复杂,但用打火石先点燃一撮香草,之后再用引燃的香草焚烧这粉末状的“塞云楼”,大约一小时后就会变成我现在所闻到的这种香味了,真叫人不能名状。   我的头痛忽的又来了,大概是这香味的缘故,虽然当初的“试验会”并未能知晓我对香味有过敏的症状,但现在看来那真是个天大的失误。不过这次的头痛倒使我想起了更多过去的事,所以我还是想把那“塞云楼”也一同留在我的记忆中。   ……   “托德。”我睁开眼睛,刚刚扑在脸上的水顺着眼皮和脸颊滴下来,我赶紧擦了擦才看清背后的这个人影。   “你没事吧?”她睁大眼睛看着我,好像我的脑袋变了形状一般。   “我没事,哈斯罗。”我叫出了这个女孩儿的名字?!是啊!我怎么能记不起她呢?   哈斯罗·费格丽恩,在我还是反战组织--和平促进会的一名成员时的一次集会上认识她的。当时埃文也在,而我与埃文已是同一战线上的战友。第一次见面哈斯罗就拜托埃文和我要紧的事情,显然她和埃文早就认识了,而且并不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于是我被埃文命令去帮助哈斯罗解决眼下的问题,不过这个故事说来话长,当然和此时此刻身处于不知是梦境还是现实的情景关系密切。   “我表姐刚才说的话你别当真,我不会和她去国外的,我有我的选择,那就是留下来。”哈斯罗微笑着说。   “那真是太好了。你要知道,哈斯罗,我,我希望你能留下来,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理由。”我结结巴巴的说着,哈斯罗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嘘…”我的这声“警告”很管用,但她强忍着不笑出声,身体却还是颤抖的。我从右边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钥匙,接下来要做什么呢?我似乎是在梦里看着另一个我像视频回放一样,每说一个字、每做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的清晰、真切。我把钥匙塞在了哈斯罗的手心里,之后握着她的手好像过了很长时间,其实也许只有几秒钟,因为她很快挣脱开了我的手,脸一下子变得红红的。   “这是什么?”她问。   “这是我公寓的钥匙,地址是夕阳大街5号灯塔公寓4楼尽头的那个房间,欢迎你随时来玩儿。”我一口气说完了这些。   哈斯罗愣在原地有几秒钟,然后她看看我,红着脸说:   “真不知道你这么会追女孩子啊。”   “我,我…”我想解释,可舌头好像不听使唤了,但很快镇定下来,道:“你是我想留下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女孩儿,你是唯一的,哈斯罗。”   她笑了,笑得那么灿烂,好像丹克勒夫人花圃里美丽娇艳的鲜花,她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一种莫名的欣喜在我心中涌动着,我想向全世界宣布哈斯罗·费格丽恩是托德·瑞奇唯一的女孩儿!   “好了,这贵重的礼物我收下了。咱们快回餐桌去吧,表姐他们要等急了。”哈斯罗把钥匙收好,拉起我的手走向餐厅。   美好的记忆总是短暂的。过电影一般过往的片段勾勒出了我简单空白的生活,我想我大概是这世界上简历最短的人了,短到可以两行就写完。但遇到了埃文和哈斯罗之后,这样的状况虽然依旧继续着,可我的心中渐渐充满了踏实和快乐,直到我决定擅自行动卧底于派里西奥的组织内部,与此同时必须割舍,割舍一些人一些事,比如哈斯罗,我想我亲手毁了我们之间才建立起来的,在她表姐眼里仅仅是保护与被保护人的关系。   “今天中午有时间吗?请你吃饭。”   “嗯…好吧。12点我在门口等你。打上课铃了,我得赶紧走了。拜拜!”   这是我与哈斯罗的最后一次通话,之后我一手导演了那天12点时校园突发的火灾,以及在人群慌乱的逃跑时我故意撞到哈斯罗并把她一直带在身上的钥匙串偷走的卑劣行径。我真蠢!真该死!那天傍晚,哈斯罗急急的跑到我公寓门前边砸门边喊我的名字,说她中午的时候在学校遇到了火灾,结果校方一查才知道是有人故意按了火灾报警按钮,而她下班时忽然发现自己的钥匙没了,联想起逃离教学楼时的情境她觉得可能是撞到她的那个人偷走了她的钥匙,她还问那个人是不是我。真是个聪明的女孩儿,除此之外她的勇敢也是我能将钥匙安心赠予她的理由之一。她说之后给我打了很多个电话,但都没人接,所以一下班就赶紧赶到这里来,生怕我出什么事。我能出什么事?我只不过是个卑鄙小人!我的心已经完全被到一个在国内以及境外都无比嚣张的走私组织里做卧底的事占据了,我只想着能减轻一下埃文的负担,起码告诉她我已经尽力了也好。但这要牺牲一些东西,恐怕我现在就要做到了。   “你走,以后不要来这里,也不要再打电话给我。别让我再看到你。快走!”我冷冷的甩出这些话。但我的内心任谁也不能想象得到,它好像在被一把刀无情地割裂着,从里面流出的血已是冰冷的,甚至可以将我的骨头拉出一条长长的口子。我听到门外突然静了下来,就好像哈斯罗从来没有来过一样。我隔着门仔细的听着外面的动静,其实我很希望她已经离开,因为只要我一脚迈入了派里西奥的组织,我便不能再回头了。而我身边只要还有和我亲近的人都无疑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我绝不能带给他们危险!特别是哈斯罗。那天在餐桌上我答应了她的表姐,一定会好好保护留下来的哈斯罗,但其他的就不要想了。当然,后者我也没曾奢望过,我只希望她能一直在我身边就好,哪怕最后她并不属于我。真蠢!我的想法在埃文看来一定是连小学生都不如的吧?要是在哈斯罗看来呢?我会不会也连他的学生都不如呢?我听到门外一阵一阵压抑着的哭声,好悲伤、好难受的感觉。是哈斯罗,她还没离开。上帝呀!我多想立刻打开门抱住她,安慰她。但我不能这么做!我的计划不能因为感情用事而毁于一旦。可那种痛苦的哭声和啜泣声使我的心不停地遭受着折磨。我的眼泪也顺着眼眶涌了出来,但我没出声,我不想让门外的哈斯罗更加难受。只要她赶紧离开就好,快走啊!我在心里这样喊着。不一会儿,门外彻底静了下来。我透过门上的猫眼向外看去,她果然已经离开。可此时的我背靠着门瘫坐在了地上,我知道那晚我很可能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混入派里西奥的组织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还记得埃文说过,加入这个组织并不困难,难的是进去之后怎么开始你的计划。有些卧底进到里面之后就完全被他们的计划所控制,一步一步的,最终便会暴露身份,到时一定是死路一条。我问过埃文,因为这个案子到底牺牲了多少战友的性命?她的回答只是一个寓意深刻的微笑。可我明白,没有哪个大案在侦破的过程中不流血不牺牲的,更何况是这种震惊世界的走私案。我希望我没做错选择,更希望今后不要走错自己的路。纹身是进入派里西奥组织的一个标志,我手腕上的这个应该是初级成员的那种。它的图案分别是一只极乐鸟和一束长生花,都代表着永生;而它们中间的一串数字则是我进入这里的时间——201009072585——2010年9月7日,可后面的“2585”又是什么呢?我问过给我纹纹身的人,但他好像耳朵有点背,总是听不清我的问题。我又问过很多组织里的人,可始终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现在是解开这谜底的好时候吗?我不知道。   “院长,这个病人现在已归入我的旗下,今天就请您为他办出院手续。我将代表高层感谢您。”时间又倒回到我和埃文刚刚认识的时候。因为她的这句话我才得以从那个恐怖的精神病院活着离开。当然,再之前就是我对来这里探望同事的埃文的一番“评论”,哦,其实那按埃文自己的话说就是一次“推理”。   我怎么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疗”的,那又是一段故事了。不过我总结出一条,在这个充满精神病患者和精神崩溃边缘的医生的地方,要想生存只能顺应他们的“生活方式”。这里的人其实还挺欢乐的,有的唱、有的跳,还有的不停在做演讲……而医生们相对来说就“严肃”多了,他们大多穿戴着护具,甚至有的还带着面具。一些病人挨打那是常事,不过基本上病人们都要过“药物治疗”这一关……这些痛苦的经历我就不多说了,想说的话十天十夜也说不尽。我有时会找一些年岁略大的和尚未成年的“病友”聊天,因为他们还会有清醒的时刻,而其他人则连黑夜和白天都不能分清。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能再次感觉到我还活着,而且很清醒。   一天,一个身着西装的典型事业型女性来到了我所在的精神病院,当然他们美其名曰:精神卫生预防和治疗康复中心。她和院长走在一起,他们在用德语交流着。我正好迎面朝他们走来,其实我一直在从旁观察着她。   “你是个警官,坐办公室的那种,从西服的质地就可以看出来,所以只戴警徽,没穿制服,但有配枪。不穿高跟鞋,不擦指甲油,不留长指甲,全都是工作需要。你能和院长交流无障碍,并且允许你进来探望同事的那几张许可上算母语一共有四国文字,而你正在看的既不是母语写的也不是德文的,所以至少懂三国以上的语言。不擦香水,走路时下意识地避开摆放着花瓶的地方,可见有过敏症,也许是遗传。你的手表却与你的身份有着较大的出入。不是名牌,很旧,皮质表带上已有裂痕,但总体上保养得还不错。这只能说明,这只表不可替代,对你来说它是无价之宝。从你的年龄上和无名指没有带过戒指的样子上看,这表应该不是你男友送的,或许你根本没交过男朋友。很有可能是你的父母在你小的时候送你的生日礼物,因为这块表的大小早已不适合你了,所以表带上会有后扎上去的孔,为了适应成年之后的你的手腕。你恐怕已经失去他们了,很不幸。这也是为什么你在和院长交流时眼睛里会流露出一丝忧伤。”之所以能说出这些,多亏了在这里的几年之中我用“充足”的时间来进行观察,话说我都可以出一本书,名字就叫《精神病院潜伏日记》。   “如果你没穿着这身衣服的话,我还真以为你是我们的人呢。”她停下来,看着对面的我,笑着说。   “哦,他们怎么能让你突然出现在这里?!”院长的样子可笑至极,好像我是个没被看住的出笼僵尸一般,“吉米!快!快把这个家伙给我弄走!”他大声叫着,生怕旁边的这位重要人物听不见。   “院长先生,您对工作可真是极其负责啊!”埃文挖苦了那老家伙一句。之后冲着我伸出右手,说:   “我叫汉瑞·埃文皮尔,你好!”我们握了手,她又说,“欢迎你加入我们,要知道,我们现在挺缺人手的。”说后面这句时,她把身子略微向我跟前倾了倾。   “我是托德·瑞奇。你这是官方说法对吗?”说完,我们两人都笑了。再看一旁的院长先生,气急败坏却又不敢再流露出对我的敌意,以一种很别扭的姿态站在那里。   后来埃文的一纸调令,把我变成了她的副手,但暂时要在反战组织——和平促进会里面做一些基本工作。我一直都想对她说声谢谢,但她总是不给我这个机会。直到她亲自来到我的公寓房间里找我,跟我说了她的烦恼——派里西奥的嘴脸之后,我想报恩的时刻到了!她一再强调决不允许我插手这件事,可我想她在找我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要派人来监视我,不让我跟这件案子有任何关系的准备。果然在我开始接触派里西奥的人之前总是有一些莫名的突发事件,但我基本都避开了。   那么,我现在是把事搞砸了,还是成功了呢?一个人漂到了一个无名岛上,还过起了悠闲的生活?派里西奥的船被炸沉之后又发生了什么?这不是记忆里应该有的,我要去寻找答案。可,为什么我还醒不过来?我一直都在“塞云楼”的作用下努力地回忆着过去,现在是该醒来的时候了,但……难道是巫女又施了别的什么巫术?我要在梦里找寻谜底吗?那将是多么恐怖的事啊!突然间我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是被麻醉了,因为伊文斯说过,被麻醉和做梦的区别就在于等待醒来时间的长短,换句话说就是,做梦必须自己醒来,而被麻醉后除了自己慢慢苏醒之外,依靠注射另一种药物是可以很快醒来的。现在的我只能祈求上苍,让麻醉的效果快些散去,凭我自身的力量恐怕是做不到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想醒来!      ☆、第七章 第一起谋杀   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从断断续续到就像在我耳旁一样清晰可闻。我慢慢地睁开眼睛,此时和在恶魔湾醒来不同,身体不是剧烈疼痛而是感到非常疲乏。我模糊的看到隔着桌子对面的巫女,她趴在桌上一动不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射进来,把她塑造成了一尊黑色的雕塑。那只在我耳边欢喜的鸣叫着的鸟儿此时正站在巫女的背上,专注地啄着她的头发丝。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把疑问留给了飞走的鸟儿,因为我正努力的要从椅子上站起来。但我忽然发觉自己的双腿麻木到好像没有了一样,大概是坐的时间过于长了。没办法,只好先坐直身子让腿好好恢复一下知觉。可巫女怎么还不动?玩行为艺术吗?因为桌子是圆形的,所以我竭尽所能把身体向前倾,好用手推她一下,希望她快些从可能和我一样被麻醉过的状态下醒来。但我的腿实在是不听使唤,最终我只用指尖触到了她的胳膊肘。突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把我吓了一激灵。是谁?!我心想。那个拿着枪的墨镜男形象又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我摇摇头,现在可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可是我两条麻木的腿还没恢复过来,但已经能勉强挪动了,于是我想扶着桌子慢慢地一步一步挪到门口去看看。此时还能闻到空气中有“塞云楼”残留的淡淡香味。敲门声停止了,紧接着是一个人影突然出现。丹克勒夫人?!她诧异地盯着我。在门口她为什么只敲门不出声?是嗓子出了问题还是另有隐情?想到这儿我的腿已经支撑不住身体,一下子倒下去,不巧将桌子推翻,巫女顺势随桌子一同栽倒在地,而且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我才觉出不对劲!这时只听丹克勒夫人一声刺耳的尖叫,我感到头脑中那颗疼痛的定时炸弹瞬间被引爆一般,直接将我击昏过去。   再醒来时,隐约听到周围有嘈杂的人声。我确定这还是在巫女家,因为我正躺在一张和这充满诡异气氛的房间很搭调的沙发上,旁边坐着伊文斯。每次醒来医生都在一旁,在过去的生活里很少有这种待遇,除了在精神卫生预防和治疗康复中心以外。   我感到头昏脑胀,刚要从沙发上坐起来问问伊文斯巫女和丹克勒夫人的情况,谁知一下子被他拦住,他皱着眉头说:   “这回出大事了。你怎么会在巫女这里,加西亚?”   “我只是想…巫女她?”我特别想证实自己的猜测。   “她死了,被人突然用力将脖子扭断了。丹克勒夫人吓得不轻,现在正在隔壁的屋子里休息。布雷克先生应该在客厅控制局面吧,岛上的人几乎都来了。”   “不是我干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说,伊文斯,我可能到巫女这儿之后就被麻醉了,我想这跟她屋子里点的香有关。”   “你是说‘塞云楼’?我相信你,加西亚。但这香料应该没问题,还记得我也在这里见证过巫女的通灵之术吗?之后我是自然醒来的,难道你不是这样吗?”   “我……”下面的话还没等我说出来,布雷克先生推门进来,手里还端着他那引以为傲的来复枪。   “医生,我想你应该去隔壁看看丹克勒夫人,她已经醒了。”和伊文斯说着话,布雷克先生却一直盯着我看,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可,格林医生不是在那里吗?”伊文斯想把布雷克先生的视线引向他自己,但是好像没起到什么作用。   “哦,医生,希望你别忘了四年前的事。”布雷克先生的眼神依旧犀利。   “四年前那只是个意外,布雷克先生。我敢用我的人格和…”伊文斯说着看向我,之后又看向布雷克先生,眼神坚定的说,“和我对医学事业的忠诚来担保加西亚与这些事绝对没有任何关系。”   此时的气氛怎么说呢?我为能够得到伊文斯这样的信任而感到受宠若惊,而布雷克先生显然不这么看。我们三个人都沉默着,直到布雷克先生的一声冷笑打破了屋里的死寂。   “医生,你知道吗?这里莫名其妙的死了一个人,外面还站着许多受了惊吓的无辜的人,而这里就坐着一个明显的犯罪嫌疑人。这一切还用得着多说吗?我做警察那么多年,这种判断从未失误过。”   “那也不能随便抓人,至少要先审问一下……”   又是一声冷笑。   “医生,看来你还喜欢看侦探小说啊。审问是当然的,不过先把嫌疑人控制起来更重要。”布雷克先生得意的看着我,好像在说“我一定要你尝尝我的厉害!”   “布雷克先生说的没错。”他们两人的对峙使我不安,特别是伊文斯。他的勇敢无可争议,可面对一个拿着武器、曾经是个警察,而且情绪还不怎么稳定的人,和他争论是非常不理智的。但愿我的话能够让局面暂时缓和一下。   “让这么多人站在外面恐怕不好,还是去杰瑞的旅馆吧,那里更宽敞一些。布雷克先生可以在那儿审问我,但我恐怕要让您失望了,人确实不是我杀的。”我从沙发上站起来,边向门口走去边说,“还有,请不要为难伊文斯。”我看了看伊文斯,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提议不错,外面那个小客厅实在是盛不下这许多人,你还挺会为大局着想的,难怪伊文斯肯替你担保。走吧。”   被拿着枪的人跟在后面实在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我们三个我在最前面,紧接着是布雷克先生,最后面是伊文斯。此时的客厅仿佛已经变成了候车室,所有的人都在那里等待着自己要乘坐的列车准备出发的广播,而布雷克先生就是那个广播员。   “大家都安静了。”于是客厅里立刻安静下来,“嫌疑人已经找到,我要带他到杰瑞那儿进行审问,大家可以散了。医生,你不是说要把巫女尽快送到医院去吗?待会儿我会找人一块儿去人鱼岛报警。”布雷克先生说的每一个字都好像荆棘一般刺穿我的耳膜,刺激着我的大脑。   “谁也不许离开!”我大声喊道。之后又是一片寂静。   “我是警察,编号00914362,因为在执行任务时出了船难,才到这里的。现在这里出了命案,谁都不许擅自离开,否则就认定谁是杀害巫女的凶手。”这些话都是我编的,是不得已而为之。听到布雷克先生要让大家回去,还有要带人离开初岛,这实在是一个当过警察的人闹出的最低级的笑话。我很奇怪我说这些的时候布雷克先生为什么没有打断我,要么是他想逼我说出我的真实身份,要么就是真的想让我成为替罪羊。   “必须保护现场!还有,大家应自觉待在同一个地方,经过审问后才可以回去。”我想我的声音已经足够大了,不然连刚刚从里屋由格林医生搀扶着走出来的丹克勒夫人都在一旁点着头,看来大家相信了我的话。   “说得好啊,年轻人。”布雷克先生拍着手说,但脸上充满了愤怒与焦躁,“又一个警察?但愿你能超过我…手里的枪。”后面这几个字他说的咬牙切齿,我明白我刚才的话是在向他挑战,可我的理由是充足的,就算他再怎么讨厌我也不得不暂时接受我的“建议”。   于是,我们一行人来到了杰瑞的旅馆。   先对外来的人进行审问,因为他们确实有嫌疑,我自然首当其冲。在一间空置的客房里,布雷克先生搬了两把椅子,隔一段距离他在我对面坐下。门已经关好,我把上衣领子解开一点儿好透透气,因为此时的气氛令人十分不安,特别是我对面的人手里仍旧拿着那把来复枪。   布雷克先生问的问题确实能够证明他曾经是名警察,用一个形容词来讲就是很“官方”。而我的回答全是亲身经历,没有半点虚假。但从他的眼神中看得出,他根本不相信我。其实我还在想另一个问题,就是我一定要看看巫女被杀的现场,虽然出事时我可能就在那儿,但当时的情况我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了,而现在的我已经清醒,如果现场没被破坏的话我想或许还能找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布雷克先生留了两个人在那里守着,但愿他们不像他那么不好说话。第二个接受审问的是墨镜男,我也想在门外听听他的“供述”,但无奈我被布雷克先生一声令下“软禁”在了暂时充当审讯室的这间客房旁边的屋子里,门外同样守着两个布雷克先生的“忠实拥护者”。   坐在这间不算大的房间里,我突然想到了伊文斯和我说过的,初岛的房子里墙壁中央都是空的,一敲旁边的人就会听到。所以我想着,这既不会影响到门外的“守卫”,还可以达到搅乱布雷克先生无聊的审问的目的,如此一举两得的事不快些做岂不浪费。于是我连敲了三声墙壁中央的地方,想必布雷克先生一定是听到了,因为门口的“守卫”好像正在和从隔壁房间出来的他说话。不过不一会儿就又安静了下来。我继续敲,没想到那两个人推门进来,一个负责关好门,另一个二话没说举着拳头向我扑来。这难道就是刚才布雷克先生与他们说好的“对策”吗?顾不得多想,我先制服了这一个。负责关门的人见状吓得夺门而逃,连去跟他的“主人”报告的机会都放弃了。此时的布雷克先生应该是已经审问完墨镜男,大摇大摆的走过来,看到我站着,他的人却倒在了地上,他立刻向我举起枪。不过我想他还是足够冷静的,因为这时走廊上除了我们俩和那个已经被我打倒在地的人一个旁人都没有,如果他开了枪,那很容易就说不清楚了。恐怕四年之前他是找对了机会,而现在么……跑下去的那个人大概是惊动了楼下的人们,杰瑞和伊文斯赶快上了来,毕竟对于前者来说,这是他的旅馆,万一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那日后的生意岂不是要大大的受损了么。而后者言辞稍微有些激烈,以至于和我一同被留在了这间“禁闭室”里。   下一个接受审问的是塞维娜,不过我和新来的“伙伴”都对此没了兴趣。伊文斯还在生布雷克先生的气,好像在老师看来说错的话也是对的,所以即便有学生反驳他(她)到最后倒霉的始终还是学生自己,而那个倒霉的学生正是伊文斯。   “不用害怕,伊文斯,我不会有事的。布雷克先生不敢把我怎样,别看他有枪。你这样做,会连你自己也被牵进这些事里的。”   “刚才这里倒下的那个人你怎么说,加西亚?你是不是什么都想起来了,只是不想说?你以前真的是警察吗?如果是,我想也绝不会和布雷克先生一样。”   一片沉默。   我该把所有的事都对他说吗?我的脑中恐怕也和此时的伊文斯一样满是问号,只不过他的都是单纯的疑问,而我的全是反问。   对外来人的审问都已结束,开始审问初岛本地的居民,伊文斯这下成了“领头羊”。   我又变成了一个人。我摸摸口袋,那块残破的布料还在。我掏出来仔细看,没想到结果使我大吃一惊。我猜这很有可能就是多勒曼给我的口袋里塞的我不是什么的东西。也是一条领结吗?那他的用意是什么呢?我再仔细看看,这块残破的布料上也像被多勒曼从我脖子上扯下的领结一样,有一个隐蔽的小袋子,当然,现在这里面什么都没有了。那这里面应该放的是什么呢?也是窃听器吗?如果是那样,多勒曼为什么要那么做?他是派里西奥的同伙?他背叛了自己的组织,出卖了自己的朋友,然后自导自演了那出同归于尽的悲情戏?我闭上眼睛,脸上笑着,心里说着这绝对不可能,但手里的不管这叫不叫证据都让我的信心开始动摇。   对伊文斯的审问大概是不欢而散,从再次看到伊文斯的那张脸就能判断出来,他还是被布雷克先生怀疑,因而仍与我一同“软禁”起来。   “我想看看巫女被害的现场,那里一定还有有价值的线索。”我对伊文斯说出了我的想法。   “那我们怎么去?再撂倒几个人么?你们为什么都那么野蛮?难道武力是解决一切的法宝吗?”这间屋子没有窗户,想必伊文斯现在特别想到外面透透气。他的声音由于愤怒一时间都变了。   我没说话。但这次沉默并没持续多一会儿,伊文斯开口了。   “办法不是没有,只是……”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针管,“咱们得合作。”   于是我因为头痛发作被抬出了旅馆来到医院,跟着我们的两个人都被强制注射了镇定剂,虽然伊文斯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了一丝恐惧,但相比于对布雷克先生的气愤而言这便不值一提。   ……   “我的腿当时很麻,在站起来的时候以为可以慢慢挪着步子走出去,但没想到还是摔跤了,而且还把这桌子给弄倒了。”此时的我已在巫女被杀的那间屋子里,和一同前来的伊文斯说着当时发生的事,“现场保护得还不错。哦,这里……”我看到被弄翻的桌子依旧倒在原地,而桌前的那把巫女曾坐过的椅子引起了我的注意。与其说是椅子吸引了我,倒不如说是椅子在地上磨出的划痕让我眼前一亮。   “快来看,伊文斯。”我说。   伊文斯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他皱皱眉头,一脸不解的样子道:   “你要我看什么,加西亚?”   “这里。”我指着椅子在地上留下的几道划痕说,“这些划痕应该都是新的,颜色很浅。相反,旧的划痕大多暗淡无光。这里一共有三条划痕比较明显,应该是把椅子拉出来,人站到前面,之后又拉回去,坐好,以此类推。”   “那么,第三条划痕是把椅子拉出来,而巫女并没有坐回去。这……”伊文斯说完看看我。   我点点头,说:   “是的,那个时候大概是有人来了,总之是有情况干预了她把椅子拉回去坐好的这个动作。”   “那会是谁呢?或者又是怎样的情况呢?”伊文斯又皱起眉头。   是谁?我心里想到。肯定是熟人,否则这里怎么会没有搏斗或者挣扎的痕迹?那人是在巫女背后突然下手的,之后再把她弄到椅子上坐好,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想必这人心理素质非常好,但她却忘了椅子这种静物是不会骗人的。你没弄好,它就不会自己弄好自己。如果说我当时还在麻醉状态下,那凶手一定知道多长时间我才能够醒来,这也就能说明为什么伊文斯来这里就不是这种结果,而我来之前凶手肯定就已经来过,并且趁巫女不备在“塞云楼”里掺了麻醉药。究竟是谁符合这些条件呢?对了!这人力气肯定不小,是个男人吗?巫女毕竟是个独居女人,就算这岛上的人都和她熟识,她也绝不会对一个进到她房子里来的男人不产生警惕。那就是女人?一个女人能有这么大力气一下子将一个中年妇女的脖子扭断,除非她有武术功底,要么就是个受过专业训练的职业杀手,这岛上起码没有一个女性符合这个条件,那么岂不是一切都不成立了吗?或许根本就是两个凶手合谋来置巫女于死地!   “我想看看巫女的尸体。”我对伊文斯说。   他说尸体还没抬到医院去,于是带着我来到了餐厅。手指着餐桌下面的地毯,说:   “这张地毯下面是个地下室。别惊讶,这里的房子在当初拉斐尔一家设计和建造的时候都修了地下室,我那儿也有,只是没和你说过。”   他说完便三下五除二的将餐桌挪开,卷起地毯,果然露出了一块和周围地板不太协调的木头盖子,它就是通往地下室的门了。我和伊文斯一前一后走了下去。   伊文斯打开了从口袋里掏出的检查病人瞳孔用的发白光的小手电,在漆黑的地下室里,这束微弱的光亮却让人心中无比的踏实。   “就在前面。”伊文斯边走边说。   我跟着他来到了一块空出来的地方,这大概是地下室的最里面吧。借着光亮我看到巫女就躺在那里,身下是一块毯子,可能是她以前常用的,头上蒙着一件衣服,看样子是件男人穿的夹克。我凑近点看了看,并向伊文斯求证,这果然是布雷克先生的夹克。   “哦,真可怕。但愿我们能找到凶手并将他绳之以法。”伊文斯闭着眼在一旁小声念叨着。   “他?还是她?”我始终在怀疑凶手的性别,因为总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我把伊文斯手里的手电筒干脆拿过来,直接照着巫女的尸体,“隐藏的可真深啊,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显然不是个新手干的。”我借着光亮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尸体,但哪怕是一个跟凶手有关的线索都没发现,真是见鬼了!   正在我准备起身同伊文斯回到上面去的时候,忽然一声枪响,或许是因为我们在地下室里,听到的声音有些闷,但我们都肯定那一定是枪声。于是我们迅速地跑出了地下室,跑到了大门外。外面此时已乱作一团,我们循着枪声的方向赶去。      ☆、第八章 第二起谋杀   初岛的中心有一个淡水湖,它是唯一的供岛上居民们饮用的水源。平日里大家也只有需要用水的时候才会到这里来,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独特的“岛上湖”。此外,这里还有一个大家伙——伊文斯所在的医院院长捐资修建的水力发电机,整个初岛的供电都要靠它。这里应该说是初岛上维持生命最重要的地方,只是现在,旁边就趴着一具脑袋被轰开了花儿的尸体,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就是在电影里也难遇到这样煞风景的场面。我听到前来围观的人群里不时地发出惊呼声,有的人害怕的蒙上了眼睛,以为那样就可以抹去自己所看到的这触目惊心的一幕。不过大家还是相互扶持着,有的老人干脆躲到个子高一些的年轻人后面去,好像这可以让他们躲避夺走眼前这可怜的人生命的死神靠近的脚步……布雷克先生又开始了他“初岛执法者”的工作,暂时稳定一下局面,之后恐怕就是质疑我的身份,把我生生的和这两个死者的死因联系到一起。   趴在这里的无疑就是墨镜男,伊文斯和我说过他叫温格莫。此时的墨镜已变成了碎片,到处都是血迹,温格莫先生的手里有一支手枪,但我敢肯定他不是被这把枪爆头的,倒是布雷克先生手里的来复枪可能性更大一些。大家都安静了下来,布雷克先生并未像我想象的那样急不可待地把眼前这血案归结到我的头上,而是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态望着我,是惊恐,不如说是诧异;是阴险,不如说是挣扎;是沮丧,不如说是悔恨;是愤怒,不如说是气急败坏……总之他好像对我比对地上的尸体更感兴趣。伊文斯在一边不停地祷告着,他一直都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只是平日里并不带着那些假惺惺的十字架来向其他人炫耀自己的信仰。或许他的祷告中还有一小部分是给医院里那两个被我们麻醉的家伙,其实我真的很想跟他说,有些事并不是上帝能主宰的,我们没必要如此的畏惧现实。   布雷克先生僵在原地,但手里的枪却颤微微地指着我,大概温格莫先生也是被他突然走火的枪给“误伤”的吧,尽管这“误伤”的位置非常精准。我和伊文斯一个蹲下,一个俯身一起检查尸体,真不幸,目前的情况已无法判断墨镜男是否是被近距离射杀的。我想起杰瑞通过贝斯告诉我墨镜男的手腕上有个和我一模一样的纹身,于是我抬起尸体的两个手腕一块儿看,虽说其中一个上面确实有一个纹身,但和我的却相差十万百千里,这证明了什么?杰瑞说了谎!那他为何要这样做呢?我站起身来环顾四周,人群中我很想找到杰瑞和蔼的面庞,但可能因为起来得太猛,所以耳边只有一阵接着一阵的“嗡嗡”声,还好总算听到了贝斯慌乱的喊声,好像是说旅馆的仓库那边怎么怎么着了。我的第一反应是赶紧跟着这个手足无措的女孩一起走,但布雷克先生的枪口抢先一步顶在了我的胸前,此时我的耳鸣感一下子消失了,子弹上膛的声音和周围人被吓呆了的静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要做什么?放开他!”前半句是我想说的,不过连着后半句都被伊文斯说了出来。   又是一声子弹上膛的声音,我这才意识到,刚刚还在不幸的墨镜男手里的枪此刻已紧握在伊文斯手中,并对准了布雷克先生。局面产生了微妙的变化。我们三人的呼吸和心跳声大概彼此都能听清吧。贝斯显得更加惊慌,她或许并不能完全理解这个岛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像大多数岛民一样,但我敢肯定她的父亲杰瑞绝对不在这个行列之中。   “看来医生你想和我比比枪法?不过我看你还是应该把枪给这个自称是警察的家伙。”布雷克先生紧盯着我说。   “是啊。”我说,“伊文斯,把枪给我。既然布雷克先生提出来,那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我把手伸过去等着伊文斯把枪给我,但他好像没听见似的无动于衷。   局面僵持着。直到一阵马达的轰鸣声响起,布雷克先生先分了神,我趁机侧过身抓住枪头用力猛地向他怀里捅去,伊文斯可能精神过于紧张致使枪走了火,还好没伤到人。但此时的场面近乎失控,刚才还鸦雀无声的人们顷刻间四散而逃,就像枪声把他们聚拢到一起时一样。布雷克先生的手脱开了,我把枪顺势扔了出去,而伊文斯的这一枪算是救了我的命,因为暂时“手无寸铁”的布雷克先生竟然从腰间又掏出了一把小型手枪。   倒在血泊之中的布雷克先生仍不忘还击,但电影里此时一定会上演的枪战桥段被贝斯快速上前的一脚给彻底踩碎了。布雷克先生被踩着一只手腕,另一只手按着腿上的伤口仍在挣扎嘶吼着,脸上的表情既痛苦又邪恶。伊文斯处于医生的职责不得不为他临时包扎一下,随后我们一起押着这头受伤的“猛兽”跟着贝斯来到旅馆的仓库门前。   “刚才是什么声音?”伊文斯问道。   “这里面以前存放过的东西或许能回答你,但现在很显然,”我走进了仓库,“它已经不在了。”   贝斯哆哆嗦嗦地指了指仓库门口散落的已经被弄坏的铁链和锁头,然后声音颤抖着说:   “这仓库里放着爸爸买的那条快艇,还有爸爸的渔具,他最爱去海上钓鱼了……”   “快艇?”这个词在我的脑子里不停地转着,我仿佛又看到了赫斯·多勒曼的脸,以及他将我推进快艇后,把舱门紧紧锁上的画面。这岛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我需要暂时把回到埃文身边的事忘记吗?   时间一秒又一秒的流逝着,我想从这混乱中理出一丝头绪,可这里空荡荡的,只有一阵不时飘过的刺鼻气味。油漆吗?不对。这种气味里还掺杂着一些香味,就和“塞云楼”里的……是麻醉剂?不!麻醉剂怎能有气味?我使劲的吸了一口这让人捉摸不透的气味,突然一个想法窜到了我的脑子里。我急忙问出了塞维娜在旅馆的房间号,之后直奔那里而去。   房门是开着的,想必是贝斯敲门后里面没动静,之后她继续敲,可仍旧没有应答,于是她便用备用的钥匙打开了门,房间里空空如也,加上她在巫女家看到那具死相凄惨的尸体所受到的惊吓,心理肯定一紧,恐惧便海啸一般将她的理智冲垮。她就这样任门敞开着,拿着钥匙跑到了楼下,然后又看到了仓库的大门洞开……我走进门,屋子里的摆设应该同其他房间差不多,一张床、一张写字台和一把椅子、窗台上摆着一盆花、一个单人衣柜、一个简易的梳妆台……我想,要研究女人,观察她的梳妆台再合适不过了。塞维娜是个心理医生,因为工作原因她可能不能浓妆艳抹,但来到一个风景如画的小岛上度假,或许就可以变回那个原来的自己了不是吗?如果她在这业余时间还不喜欢打扮,那么只能说她和其他女孩子不同,抑或是有其他的原因?我看到塞维娜房间里这个小小的梳妆台上并没有摆放着大瓶小瓶的化妆品,显然,她属于我所想的后者,但,奇怪的是,梳妆台上并排放着几瓶不同颜色的指甲油,而且都用了一些。这是为什么?我又看了看她床头柜上放着的包,里面既没有护照,又没有身份证件,难道她已经离开了初岛吗?   “塞维娜平时喜欢化妆吗,伊文斯?”我对随后进来的伊文斯说。   “什么?”他想了一下,然后摇摇头,说,“不,她一直都化淡妆,而且也不喜欢戴首饰。你问这做什么?”他疑惑的看着我。   “塞维娜的梳妆台上只有几瓶指甲油,而且都只用了一点儿。这是她的个人爱好吗?”我觉得自己的语气越来越像布雷克先生了。   伊文斯摇摇头,显然他对我的问题有些厌烦了。他说:   “她从不擦指甲油,她说过对那东西过敏。你怀疑塞维娜?”他站起来到梳妆台面前看了看,然后回过头皱着眉头问我。   “她的护照和身份证件都不见了,我也不想怀疑她……”我还没说完,便听到伊文斯打开了衣柜开始翻起来。一边翻一边说:   “不可能的,她一定是把护照什么的放在隐蔽的地方了,她的戒备心总是很强。我会给你找出来的。”不过他的话最终也没能实现,屋子里都翻遍了也不见塞维娜的护照和身份证件的影子。   此时的伊文斯走到窗前,双手拄着窗台,背对着我不停地吞着口水,我知道他很紧张,他的前女友也许就是嫌疑犯,这对谁来说一时间都难以接受吧。   这个时候还是沉默最能够化解尴尬的气氛,我没有说话。看得出来他还是非常在乎这个前女友,他宁愿相信自己的直觉,也不要听我再针对塞维娜做任何“胡乱的”推理。   一切都顺理成章了不是吗?只是还有一点,恐怕不到最后一刻它将会一直困扰着我吧。但当务之急是赶紧去追载着这一切可怕事件的幕后黑手的快艇才是!我拼命跑向码头斯特麦尔斯兄弟的“星之彩虹”号的停泊地,但他们好像没在船上。是啊!他们一定还在墨镜男倒下的湖边。我又折返回去,没想到半路上却碰到了二人,真是天助我也!   “卡尔,特洛伊!你们的船能马上出发吗?”   “你要做什么,加西亚先生?”卡尔问道。   “凶手刚刚驾着快艇跑掉了,我必须去追!”   “快艇?!”特洛伊疑惑的说。   “你说过谁也不能离开初岛,所以我们把船都彻底停了下来。”卡尔说。   “‘彻底停下来’是什么意思?”   “就是如果要再次驶离码头恐怕得忙活上几个小时。”特洛伊说。   “哦,不……”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但一个声音让我忽然又振作起精神,就像我躺在病床上无比无助的时候一样。   “那多一个人手能不能快一些?”伊文斯此时的出现虽在我意料之中,但我的心里却非常感动,我知道能否追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在此一举了。   于是我们四个人一起登上了“星之彩虹”号。      ☆、第九章 危机时刻   我真正看到了海上的夜,美不胜收。虽然只有我们的船亮着灯,好像海面上孤独的灯塔,但这种与夜空中大片大片的星河遥相呼应的感觉甚是动人,以至于我差一点忘记了自己是正在追两个亡命之徒的人。   当斯特麦尔斯兄弟还在担心船上的饮用水和食物能够我们撑几天的时候,伊文斯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从我这里知道这整件事的原委了。其实我也正在头脑中梳理这一切,实在发生的太快,因此总会有脑袋卡壳的时候。现在好像就是这样。为了等一下再向伊文斯解释,我故意的绕起弯子来。   “回忆起过去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像我,我倒更愿意只保留在初岛上的记忆。”   “你的名字一定比加西亚要好听,我以前说过的。告诉我,你的真名叫什么?”看来我转移了伊文斯一定的注意力。   “托德·瑞奇。”   “托德,可以这么叫你吗?我们要追的是不是塞维娜?”完了,计划失败!伊文斯并没被我绕进去,而且连斯特麦尔斯兄弟也加入进来,看来我非要说不可了。   “这一切都够写一部小说的了,那我只好简单的说说了。就当是抓住罪犯前的开胃菜吧。”   船进入了自动驾驶状态,我、伊文斯和斯特麦尔斯兄弟我们四人坐在这个狭小的船舱里,此刻一点都不感觉到局促,相反,它给了我们一种安全感。四周很静,一是因为现在是黑夜,不过更多的是因为我们正在经历或就要经历生死的考验。   “咱们先从哪里说起呢?啊!就从我为什么和你们同在一条船上说起吧。因为你们或多或少都不大信任布雷克先生,说这是与众不同也好,不随波逐流也罢,总之这是我选择信任你们的最起码条件。   “派里西奥·阿肯罗是‘海与梦’组织的首领,这个组织的成员多为头面人物,哪怕是初级成员也都是各领域的高手。他们一同参加艺术品拍卖会,然后故意竞价失败,跟踪竞拍成功方并对其实施偷盗、抢劫甚至是残忍的谋杀,只为他(她)手里的珍宝。随后他们再以此人的友人名义将宝物从海路运出到偏僻的海岛上,再在半路制造船沉或爆炸的假象,后由打捞船队来出事海域进行打捞,实则将沉入海底的宝物偷偷运抵人鱼岛和初岛。   “布雷克·乔迪,单说他是个警察未免有些失实。他其实是个缉毒警察,抱着每天出门就有可能回不来的心态工作着,死亡对他们那些人来说或许还不是最糟的结果。他们经常会受到毒贩们的威胁,为了保护家人,他们最后只能选择背弃自己当初的誓言,无奈地站到正义的对立面。我想布雷克先生也是如此,所以提前退休只是掩盖这种不光彩的事实的权宜之策。他的枪不止一把,那是当然的,一天没脱离开与毒贩的关系就休想塌下心来生活。他虽为家人争取到了安全,但自己不得不逃到一个远离尘世的偏僻小岛上来独享曾经种下的恶果。伊文斯,四年前那并不是场意外。那个被你救活的人正是来找布雷克的,或许是因为一些陈年旧事,但无论如何都和毒品脱不开关系。兰德森那么听从布雷克的摆布,你们没想过和毒品有关吗?兰德森是个瘾君子,想要控制他最好的方法就是给他那白色的粉末。布雷克除掉了那个穿潜水服的人,心里更加不安,因为这就像在马蜂窝边上拍死了一只马蜂,其他的蜂会倾巢出动来报复‘凶手’。布雷克就这样每天活在惶恐不安之中,所以看到我他的表现绝不仅仅是外表上的愤怒,更有内心强烈的紧张与恐惧。我还活着全是因为我已经失忆,侥幸地想着我并不会对他构成什么威胁,即使我有什么动作,他也一定会先用枪像轰爆了温格莫的头一样给我也来上一枪。”   “你是说温格莫先生是被布雷克先生……”伊文斯适时地做出了回应。   “我想布雷克应该是在离他并不是很近的地方开的枪,因为温格莫和我在远处看身形和体态都差不多,于是被布雷克误认为是我,本想着杀我灭口,但还是失手了。话说在巫女家他们有的是机会干掉我……”   “他们?你是说杀害巫女的有两个人?”伊文斯打断了我的话,说。   “我想应该是。一个来引起巫女的注意,另一个趁其不备从后面偷袭。这就能解释为什么窗户是打开着的缘故。贝斯在这一切里面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什么?!”大家均对我的话表示怀疑。   “我记得在离开巫女家去旅馆的时候,贝斯和兰德森就站在门口,贝斯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还要强装镇定,而兰德森在一边搂着她的肩,希望能够给她安全感。看得出来他们非常恩爱,绝不像是大家说的那样兰德森总对贝斯实施家庭暴力,而她所谓的‘父亲’倒是让她惧怕无比。把仓库的大门打开恐怕也是杰瑞逼着贝斯做的。我进去之后闻到了一股刺鼻气味,是指甲油的气味。而在塞维娜的房间里我发现了几瓶指甲油,这也不是巧合。伊文斯说她平时就不喜欢化妆,那她用指甲油做什么?是为快艇外表已经掉色的字补全,因为在海上不能够驾驶拍照或船名不明或者模糊的船。所以这艘快艇一定放了很多年,它的燃料也就足够到人鱼岛的,再回去恐怕都不可能。而那里一定有人会接应他们的。”   “那咱们还赶得上吗?”卡尔问。   “当然,他们还有任务没完成呢。我是说,巫女也许知道太多她不该知道的事,所以才惨遭毒手。这世上跟本就没有巫术,人也不能够预知未来和判断生死。布雷克、杰瑞、塞维娜和巫女他们早在来到初岛之前就已经彼此认识了,而我,大概是他们最不愿看到的人。”   “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呢,托德?”伊文斯问道。   我笑着站起身来,并没有回答他,而是走到甲板上,任凭这寂静的海上之夜将我灌醉。可我的内心却丝毫不敢松懈,我看着远方人鱼岛的方向,那就是一切的终点,谜底揭晓的地方吗?   船在斯特麦尔斯兄弟的操纵下距离人鱼岛越来越近,我把有可能会给船上的三人带来危险的警告告知了他们,而正像我想象的那样,对于他们的信任是我来到初岛上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在离人鱼岛有一段距离的时候,我突然听到斯特麦尔斯兄弟大喊不妙,原来是燃料不足的红色指示灯亮了,这就意味着船马上要没油可用了。但斯特麦尔斯兄弟出发前确实给船加满了油,我看到的,也许是油箱出了问题?船渐渐地停了下来,就在卡尔准备去看油箱的时候,一个人影从船旁边的海面游过。是塞维娜!她在搞破坏!为了不让我们到人鱼岛。但这么做有必要吗?我问着自己。她游得不紧不慢,于是我找斯特麦尔斯兄弟借了船上的鱼叉,伊文斯并没有阻拦我,但我知道他的内心还是在挣扎的吧。不管这是不是陷阱,我们不能就这么前功尽弃。鱼叉射到了塞维娜,可是没有动静,也没有红色的液体流出来,我们知道上当了。把那“猎物”从水里捞上来才看清楚,那是一个玩偶,穿着潜水服的假人。但是,伴着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出现在我们身后的却是个有血有肉的真人。   “别动!你们真的以为能够追得到我们吗?那个家伙是不是对你们说了很多你们不理解的话?”她用枪指着我然后问另外三人道。   “塞维娜,你怎么会……”伊文斯要说不下去了,但塞维娜却很嚣张。   “手抱头,都给我站到一边去!”她命令我们道。   一边按她说的做,我一边想着怎样制服她。可,这个女人不简单。她好像早就猜到我是怎么想的,只见她一转身快速地跳入水中,而此时的我们正站在一条已经开始漏水的船上。塞维娜不仅把邮箱弄漏,而且还在船底也搞了破坏,这是我们四个在弃船之后才看到的。   虽然在船上看着离人鱼岛也就只有十分钟左右的航程,但真到了水里游起来才知道,这一趟的终点或许就是天堂。不知过了多久,我们四个人终于浑身湿透来到了人鱼岛比较有名的沙滩上,顾不得欣赏这一带的美景,我们拖着已经筋疲力竭的身体开始寻找停靠在附近的快艇。不过在我们找到它之前,它的驾驶者已然出现在我们面前。   “看来塞维娜送给你们的礼物还不错。”杰瑞已不是那副和蔼可亲的老爹模样。   “应该说,很享受。”我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说。   伊文斯和斯特麦尔斯兄弟俩此时已累得瘫倒在地。   “凯文,你可让我好找,我想你不是装不认识我,而是脑袋真的被撞坏了吧?”   听到凯文这个名字,我一下子像过了电一般,脑子又飞速的转动起来,这不正是我在派里西奥的组织里卧底时用的假名字吗?   “派里西奥…你就是派里西奥?”散落的拼图碎块终于完全拼成了一个整体,但此刻并不是兴奋的时候,如果眼前这个人真的是派里西奥的话,那么我们的处境就相当值得担忧了。   “哦,别提那个名字了,年轻人。它已经不知替它的主人死过多少回了,而它的主人现在却好好的,就站在你面前。你应该感到惊讶才是。”   “我已经很惊讶了,先生。”我故意做了一个惊讶的表情,之后立刻变得严肃的说,“但我更惊讶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把你身上的怀表拿出来吧!你到底想用它做什么?”   杰瑞大笑起来,不过很快便变了脸色。他掏出了上衣口袋里的银色怀表,得意地看了又看,随后说:   “你知道吗,年轻人?当我听说我的船被提前引爆的时候,我特别想见见那个敢于挑战我的人。只是咱们真的见面时却都不是用各自的真实身份,那么现在,咱们终于可以好好聊一聊了吧?我的目的很明确,那些艺术品就是用来欣赏的,为此做出什么都不为过,而有些人偏偏要挡在中间,那我只好送他们去见上帝了。希望你,年轻人,不要跟我所说的这些人学。”   “艺术品是用来欣赏的,但那应该是通过正当的手段或渠道来欣赏,而不是朝人背后捅刀子,再假惺惺的抢走本属于人家的东西。伊文斯的话提醒了我,拉斐尔一家在初岛上开始建房子的时候就已经设计了地下室,并在里面留出了存放炸弹的空间,看来你已经准备多时了,派里西奥先生。引爆器就是你一直都不舍得用它来看时间的这块怀表,我就说你的旅馆里到处都是钟和表,而你身上总带着的表你却看都不看一眼,我本以为那是你死去的夫人送给你的礼物,你舍不得看,但我并未想过这根本不是块表,它虽有指针,可一旦出现滴答声,便会随时将整个小岛炸上天。当然,你还是有值得我学习的地方,先生,那就是你的聪明才智。我手腕上的纹身里那串数字的最后四位,应该是终止炸弹引爆的密码对吗?只是你把终止装置藏了起来,看来我们一直都在玩游戏啊,先生。”   语毕,杰瑞脸上的得意之色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恶狠狠的对峙。不过并没有持续多一会儿,他的身边又多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大概就是他口中的那“最后的王牌”吧。我曾想象过这个画面,但当它突然呈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有一瞬间我的心好像停止了跳动。   “我想你脑子再不好,也不会忘了她是谁吧?你知道加入我的组织会给她带来危险,就使了一计苦肉计,你能骗得了她,可骗不了我的人。对你的调查其实早就开始了,所以你做的一切都是在浪费时间。可惜了,这么年轻貌美的女孩子,你怎么不敢看她?觉得对不起她是吗?今天反正是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我给你们机会,有什么要说的就快说出来吧。”   “你是在威胁我吗?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了。”我看了看被塞维娜死死拖住的哈斯罗,她一个劲儿地摇着头,我懂她的意思:别做傻事,我不要紧。   面对两个手持武器的亡命之徒,我们四个恐怕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更何况他们手里还有一个人质。塞维娜用枪顶着哈斯罗一步一步的走过来,这或许是机会?我并不知道此时的伊文斯和斯特麦尔斯兄弟其实和我想的一样,但当我看到走近的哈斯罗手腕上绑着的类似于丝带装的东西时,我停下了心中盘算的一切。这就是炸弹终止装置!他们肯定不会让我碰到这个的,或者那四位数字根本就是引爆密码?!我会亲手结束掉初岛上所有人的性命?所有负面的想法瞬间占据了我的大脑。就在哈斯罗快要走到我跟前的时候,她伸出双臂想用力推开我,我想我们都已经预测到了最终的结果吧。   突然,我听见伊文斯叫了一声“塞维娜!”,我想她的注意力一定被分散了,虽然可能只是短短的几十分之一秒,但这已经足够了!我瞬间抱住了哈斯罗然后用力将她转到安全的一面,用我的后背对着那两个枪口好了,只要不让哈斯罗受伤,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卡尔和特洛伊不愧曾经做过海岸救援,救人有一套,对付坏人的功夫也不赖。他们趁塞维娜走神的一刹那,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子扬了出去,起作用了!伊文斯夺过塞维娜的枪,之后竟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支针管插进了她的脖子,像一只疯狂的野兽一般挣扎的塞维娜渐渐地倒下了。而此时的杰瑞,哦不,应该是派里西奥,他已经被斯特麦尔斯两兄弟制服,但嘴角仍挂着恶毒的笑容。   一切都结束了。      ☆、第十章 尾声   “多亏了你们,不然我和哈斯罗那时恐怕要被打成筛子了。”回到了现实,我突然对伊文斯冒出了这么一句,弄得他有些不知所措。   “我就知道你一直在走神,怪不得刚才在汉瑞表姐的办公室里你总是心不在焉的。说起哈斯罗小姐,她现在怎么样了?”   “别提了。”我们现在正走在埃文所在的大楼外面的宽阔街道上,太阳照在每一个角落,使得黑暗无处遁形。虽然被晒得皮肤有些发烫,但这种光明的感觉仍旧给人以激励。我找了路边供行人休息的公共长椅的一边坐了下来,继续道,“被她的表姐接到国外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真是可怕的表姐们呐。”   伊文斯也坐了下来,看来我的话引起了他的兴趣。   “你用了复数?‘表姐们’里也包括我的汉瑞表姐吗?”   我抬了抬眉毛,默许了。   “托德,你要知道,当我见到多年没有音信的汉瑞表姐时,我的心情有多么激动。”他说起这话来就像个小孩子,“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告诉我我有一个远房表姐,她住在大城市,但从来不嫌弃我们乡下人。记得我上小学,汉瑞表姐一有时间就会来乡下看我,和我说话、陪我玩儿、给我辅导功课。到了中学,她的时间也紧了,所以我们就用信件交流,几乎是每周三封。一边是表姐,一边是我的亲哥哥,正是因为他们的爱,我的童年过得非常快乐。但自从加西亚离开我们以后,汉瑞表姐也失去了消息,我的生活就好像一个装的很满的大箱子一下子被掏空了一样。”伊文斯说着看向远处,我知道过去的回忆总是能够使我们瞬间变得脆弱不堪,但好在幸运女神并没有真正的离我们远去,她还是在我们最需要的时候站到了我们身边。   “那现在呢?”我看到笑容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于是问道。   “我再不会离开汉瑞表姐了。当然,要做到这点还要多向你学习。啊…我是说学习技能。”人在感到幸福的时候也许总是会说错话,不过伊文斯及时纠正了过来。   “说什么都白费了,伊文斯。我的心理学报告一天不能完成,我就一天不能回到自己的岗位上。看来你的汉瑞表姐安排你做我的搭档,很显然她并不是想要你去做危险的工作。”   “托德,你这次可推理错了。刚才表姐说下周二为你安排了一个新的心理医生,这次必须把报告完成,不然我们都会被你连累的。”要说伊文斯拿手术刀绝对是一流,不过撒谎他实在是不在行。   “连累?你不会是签了‘永久搭档协议’吧?要是那样你就吃大亏了。埃文这是在搞什么?”其实我听到了埃文说伊文斯签了“永久搭档协议”的事,只是当时“沉浸”在回忆之中,我并未对此深入的考虑。   “你没走神,你都听到了对吗?反正不管怎样托德,记住,下周二。”伊文斯说完便离开了。   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的关心我的心理学报告,大概埃文和他说了很多我过去的事,特别是精神病院的经历吧。于是伊文斯才签了那份协议?这根本说不通。我皱着眉头看向远方,没想到看到了一个酷似哈斯罗的背影,我知道那肯定不是她,可这勾起了另一段记忆。   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哈斯罗的耳光不比伊文斯的力气小,但这种痛却可以让我记住一辈子。   “把钥匙还我!”她伸出手,说,“你送给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了,怎么能随便收回去?更何况是从我这偷走的。”我把钥匙轻轻地放到她手里,她立刻把手握成拳头收了回去。我看到她手腕上还残留着那时被绑的痕迹。   “无论我到哪儿,这钥匙都只能在我的身上,它只有一个名字就是哈斯罗·费格丽恩。”   “当然,当然。如果钥匙再被偷,那也只能是我偷的,对吗?”   刚才还啜泣着的哈斯罗,此时却“噗嗤”一声笑出来。这是她出国之前留给我的最后一个表情。因为她的表姐不允许我去机场送她,所以到现在我还觉得这也许是我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遗憾。   ……   周二一转眼就到了,但我并没有准备好接受心理学检测,更不要提什么报告。   我一大早就从公寓出来了,还穿着只有去正式场合才会穿的西装,其实不怎么舒服。真搞不懂所谓的上流社会的人们为什么要发明这种令人穿着不舒服的衣服,还硬说这是高雅。我在埃文所说的那个新的心理医生的诊所外面徘徊着。昔日的情景一幕幕涌上心头,不管是在精神病院,在派里西奥的船上,还是在初岛上,那些记忆都不可抑制的不断在脑中重复播放着。派里西奥被活捉后,初岛一度陷入了恐慌,最后岛上的居民都迁到了人鱼岛,当然,他们心中对于平静生活的渴望更加强烈,但初岛的记忆或许永远不能磨灭。现在的初岛已经成为一座空岛,但绝不是一座死岛,因为那里还埋着许多炸药,如果引爆将会波及人鱼岛及附近海域,如果拆除后在海里引爆那也会引起不小的影响。最终埃文所在的高层经过一番协商决定暂时将这一事实掩盖,并对外界称人鱼岛周边已经安全,请民众大可放心。不愧是国家的后盾,假如有一天高层垮掉了,我想这个国家也将面临着毁灭的危险吧。我什么时候也忧国忧民起来了呢?我不禁窃笑着,觉得自己很白痴。对于自己身份给予认可的恐怕只有埃文和伊文斯,可我仍旧有野心,想着让更多的人来认可自己,但那也许都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我看看手表,离跟医生约定的时间还差十分钟,我走进了诊所。   引导我走进医生办公室的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名叫安的女士,身材稍微有些发福,戴着一副眼镜,和声细语的,只是有个缺点——唠叨,就像丹克勒夫人一样。在埃文办公室里的时候,伊文斯好像说过他想去人鱼岛看看大家,我想他并不是说着玩儿的,其实连我现在也怀念起初岛上曾经关照过我的人来。   我坐在医生的办公室,和埃文的办公室不同的是,这里光线很暗,对我来说当然是再好不过。为什么以前的心理医生那儿都不是这样呢?我看到窗台上摆着一盆花,我虽然叫不出它的名字,但它确实又让我想起了丹克勒夫人家的花圃和巫女家门口的那丛玫瑰。我习惯性的在医生来之前站起来随便转转,哦,办公桌上没有照片,大概这位名叫史蒂夫·科纳的医生还没结婚、没女朋友或者他是个孤儿,也没养什么宠物,我的脑中闪过杜迪在照片里微笑的模样。刻着医生名字的标牌就摆在桌子的右上角,他是个右撇子。桌上还有很多东西,不过都是普通医生应该有的,这让我想起了塞维娜·霍恩,她……一阵门把转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医生来了。   我回到座位上并没有坐下,而是等待着医生走进来跟他打招呼。但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医生不仅熟悉,而且上周刚见过面。   “别看了,后面没人,就我一个。我就是为你做心理检测的吉姆医生…的助手。”伊文斯故意拉长声调说。   “原来这半年你都在干这个?”我看着他走到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坐下,说。   伊文斯笑了笑,说:   “汉瑞表姐跟我说了你把四个心理医生都推掉的事,于是我自荐参加了心理医师速成班,导师就是史蒂夫·科纳医生。我现在正在实习,你的报告对我非常重要,我能否顺利毕业完全取决于此,所以那天才对你说了那样的话。”   他示意我坐下来,于是我坐到刚才一进来坐的地方。   “真是难为你了。我会全力配合的,一定能让你顺利毕业。不过……”我看着正在整理文件夹的伊文斯并没有因为我的话停下来,于是我故意咳了一声,但转变了话题,“那咱们就开始吧。”   “好啊。”他走到我对面坐了下来,手里拿着笔和一个大本子。   还没等他继续往下说,我朝他伸出手去,说:   “把药拿来。”   他吃惊地看着我,得有三四秒钟。之后看看窗外,侧过身子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瓶,但是犹豫着没有放到我的手里。   “黑眼圈加一身浓浓的咖啡味,但罪魁祸首并不是这瓶里的药。”我从他手里把药瓶拿过来,顺手放进了我的上衣口袋。   伊文斯此时放松下来,其实他刚才一直绷着来着,我想即使是面对我他也很难快速地进入心理医生的角色。   “昨晚我没睡好,因为今天必须早来为你的心理检测提前做些准备,所以没办法吃了安眠药,可早晨闹铃响了半天我还是没听见,好不容易起来了却又没了精神,于是只能多喝咖啡来提神,才弄成这副样子……”他盯着翻开的大本子,眼神有点迷离。   “学习心理学的时候一定会让你想起塞……”我知道他是因为塞维娜的事才失眠的,让他说出来或许会好一些,可这句话却适得其反。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托德。”他打断了我的话,说,“只要能让你尽快恢复原职,继续帮助汉瑞表姐,我愿意付出一切,甚至是生命。”   “你现在也算是半个心理医生了,伊文斯。说这些消极的话会给病人带来更大的心理负担,不过没关系,我也不算是个病人啦。你说得对,过去的就过去了,再提也没什么意义。不如这样,报告通过之前,咱们一起回初岛一趟,我来开船,话说快艇的驾照就要下来了呢。”我岔开话题,想要快点儿去除这屋子里沉闷压抑的气氛。   “顺路还要去人鱼岛看看以前的邻居们。”伊文斯笑了,仿佛初岛就是有那样的魔力,能够使他一下子恢复精神。   “没问题。那现在咱们可以正式开始了?”没等伊文斯开口,我接着说,“让我先吃两片药好了。”我拿出药瓶,准备拧开盖子。   看到伊文斯既惊讶又愤怒的表情,我微微一笑,又把药瓶收了回去。   ……   一个月后,我的心理学报告顺利通过,伊文斯也正式毕业,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心理医生,我和埃文一起参加了他的毕业典礼。   我恢复了职位,像伊文斯期待的那样,又可以帮助他的汉瑞表姐了。但恐怕没这么简单,埃文和我对此都心知肚明。   初岛我和伊文斯并没有去,人鱼岛也是。或许这是命运的一部分,它给了我们一道又一道谜题,希望我们能追踪着一条又一条线索,找到最终的谜底。而现在我们离真正的谜底还有很长一段路,而且这一路之上不知还会发生什么惊心动魄的事,但这是我们的使命。即使离谜底越近我们越危险,我们也要坚信命运带给我们的选择。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